「五哥,四哥,我沒事。」沈寧淺笑。
沈修白和沈如是對視一眼,方才走出內屋。
燕雲澈踏步跟上,瘦長潔白的手輕輕地帶攏了門。
炭火溫暖,內力烘熱的屋子裡,只餘下兩人。
床榻病弱將軍。
白衣不語醫師。
……
沈寧把手放好。
夜不語緩慢地坐在了床榻前,為沈寧診脈。
帷帽下,一雙遠山如黛眉,緩緩地蹙起。
「夜醫師?」沈寧問:「如何?」
「沈將軍的身體很好,只需逼出餘毒即可。」
夜不語沉默了很久才道。
「那便好,我還以為,我要死了。」沈寧淺笑。
「眾所周知,沈將軍,不怕死。」
「生而為人,吃五穀雜糧,有七情六慾,凡俗來,凡俗去,哪能不怕死?」
沈寧靠在柔軟的枕墊,目光灼灼,落在了夜不語的身上。
白色薄娟自帷帽往下垂,遮住了眉眼。
夜不語一身清冷如月輝。
「那你呢,夜醫師,你怕死嗎?」沈寧問道。
夜不語微頓。
「生又何歡,死亦何懼。」她笑著說:「若無牽掛,便不怕。」
她四兩撥千斤,並未給出清晰明白的回答。
「沈將軍既然安好無事,便要告知家裡人,夜某來時,看到沈家諸位,憂心忡忡。將軍,逼出餘毒的方法你應當知曉,夜某在此無用武之地,便告辭了。」
夜不語起身,輕拂衣擺,緩緩地轉過身去,抬步就要朝外走。
沈寧看著夜不語的背影,沉吟了少頃,便道:
「夜醫師。」
「沈某,有個異姓阿姐。」
夜不語的腳步定住。
她想要走。
雙足卻紮根在此。
深深地不可撼動。
「她是我家長兄命定的妻子,卻因誤會,分道揚鑣,破鏡難重圓。」
「她自小就有很多奇思妙想,不似這個時代的人,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夜不語背對著床榻上的人,細細地聽著那娓娓道來的口吻講著遙遠的故事。
「她和常人無異的軀殼裡,住著不屈的靈魂。」
「她說,人無高低貴賤之分,生來平等,皇權富貴和平頭百姓,當是一樣的。」
「她還說,她如滄海一粟,是大浪淘沙下的一粒塵,她竭盡全力,改變不了大多數人的苦難和滾滾轉動的歷史。但儘管如此,她也想奮力一搏。」
「如若改變不了一個時代和既定的歷史,那就行走於苦厄之地,救助更多的人。」
「她的醫術很高明,至少我覺得很高明。」
「曾有人踐踏她的醫術,說她是離經叛道,那等治療的方法,與先輩留下來的截然不同。她說,打破陳規才能進步,先輩並非都是正確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才能給後世留下無盡的瑰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