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千溯說到這裡,慈眉善目地笑了笑。
渾濁的眼眸,倒映出沈尊的身影。
老人頓了頓,接過隨從遞來的帕子擦乾淨手指,漫不經心道:
「沈尊,老朽不在雪女段府過新年,特地前來大燕上京,沈尊應當看得出來老朽的誠意了吧?老朽這一生,鮮少被人怠慢過,唯有三個不知死活的,都去見閻羅了。沈尊見多識廣,閱人無數,放在大宗師界裡,都算是少年英才,應當聽說過老朽的名諱,知曉老朽在這人間不算什麼善茬,睚眥必報,錙銖必較。」
今日談話,段千溯可謂是威逼利誘。
「雪女城,自有雪女把持,號令群雄是城主的事。」
沈尊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衫,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便說:「本尊孤陋寡聞,竟不知何時開始,由段家號令把持了。」
這四兩撥千斤的反將一軍,頓讓段千溯臉色大變。
段千溯胸腔內暗潮翻湧,怒火中燒,但很快就被他給強力地遏制了下去,繼續朝沈尊拋出橄欖枝。
時而以退為進,時而鋒芒畢露。
話術種種,都是為了把沈尊帶回雪女城。
……
同時,沈國海把餅吃完了。
這餅吃得人意猶未盡。
他還想從衣服里拿餅。
這麼久了,沈府的人也不來接他。
沈國山這個沒良心的,他要給沈國山留什麼餅。
沈寧則是個小沒良心的,他為沈寧說話,沈寧都不在乎他這個三叔,還時常凶他。
想到這裡,沈國海可謂是滿腹委屈,卻還是隱忍了下去,沒有動沈國山的餅,畢竟他沈國海可是謙謙君子。
張霽的斗笠還沒摘下來,坐在桌前為沈國海倒茶。
「你在這驛站之中,可是列國使臣?」
沈國海在桌布上擦了擦自己的油漬,伸長腦袋湊近了問。
張霽斟茶入杯的動作一頓,隔著斗笠的薄娟掃了眼沈國海,隨即默不作聲,將茶杯推到了沈國海的跟前,笑了一聲,說:「國海兄,當真是貴人多忘事,才過去幾十年,就忘了我。」
「這一路,我尋你尋的好辛苦。」
「轉眼間,你我頭髮都白了。」
「………」
沈國海只覺得莫名其妙,甚至還瘮得慌。
他站起來,眯起眼睛看向張霽,「你,到底是誰?我何時見過你這麼一號人了?」
「雪女城,張霽。」
張霽摘下了斗笠,對沈國海笑:「當年你我耳鬢廝磨於寒山之巔,看夙夜星辰,國海兄,都忘了嗎?」
沈國海渾身起了雞皮疙瘩,有種毛骨悚然的驚恐感。
連帶著頭皮都在焦灼發麻。
他不由往後退去,腦袋像是被砍了幾刀。
顱腔的血肉像是被人用鐵棍瘋狂地攪動,痛到他臉色煞白,渾身發抖。
「我不認識你這種為老不尊的無賴之人,我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沈國海不停地往後退去,卻是因為兩股戰戰,跌倒在地。
張霽則是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