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也吃不得每頓的山珍海味。」楊泠抬手摸摸書,有些冷淡地開口,「一個月十兩工錢,已是鎮上極貴的報酬,尋常洗衣人,一日只賺二十文,一月不過六百文,而農戶,交完糧稅人頭稅,留在手裡的銀錢,更是稀少,我的活,比之她們,實不配得如此之價。」
「楊娘在與我生分,也是,你我相識不久而已。」周瑛嘆口氣,「我以誠心待楊娘,楊娘卻對我戒備森嚴。」
「周郎。」楊泠轉過頭,看著面前人垂落的幕離,「我是有家室的人。」
「楊娘。」周瑛卻笑起來,好似全不在意楊泠的話,他甚至有意問,「有家室又如何?我女國里,女子納側夫的數不勝數,難道你一生只肯一位,要枉度此生?」
周瑛的話太突然。
楊泠有點詫異,周瑛這是承認了?他承認他對她抱有別的想法?
所以...周瑛這般接近自己的原因在此?若果真如此,周府這份工,她做不了。
楊泠有點好笑地反問,「不知周瑛怎會喜歡我呢?又何時動心的?」
周瑛轉回頭,抬手摸著《相與寄》,不知想到什麼,語氣突然有些黯淡,否認楊泠的話,「不,我並未說喜歡與你,我說了,我當你是朋友,今日我在這兒,只是不希望你誤會。」
「既如此,為何待我如此...不同?」
周瑛沉默下來,久久不言。
好一會,幕離下周瑛輕輕嘆口氣。
「你...」楊泠疑惑地出聲,她察覺到周瑛突然心緒低落,好似有什麼事要說,猶豫間,連話都猶疑起來。
周瑛深吸口氣,強自笑笑,抬手輕輕撫摸自己的幕離,「楊娘不是想知道我為何總戴著幕離?楊娘真想知道嗎?」
楊泠眉頭一跳,張口想阻攔,周瑛已緩緩摘下幕離。
這一摘下,楊泠看怔當場。
只見周瑛半邊臉,模樣清澈可愛,可另半張臉,卻紅斑潰爛,坑坑窪窪,儘管早已傷好,依舊能叫人看出他半張臉曾被炭火燙燒過。
周瑛緩緩拿下幕離,目中神傷,「如你所見,我有這副模樣,不敢見人,成日不是待在家中,就是待在寺里,可我幾次遇見你,你都在為你夫郎忙活。」
說實話,突然見到這模樣,楊泠確實被嚇了一跳,可此刻,她捏著手中的書,更愧疚地,「抱歉,我不知道是這樣...」
「無妨,本就是我多情。」周瑛將幕離重新戴上,遠離楊泠幾步,「我想,連那手不能舉的病骨之人,你都能疼愛有加,若是見到我這樣的模樣,想必你也不會異眼看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