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完四個面,傅琴拿出那根斷成半截的碧玉簪子,放在其中一個碗旁,而後,抬起頭,神情溫和地看向屋外的雪景。
有什麼在恍惚動搖,前世『傅琴』從睡夢中醒來,沒辦法,誰讓那哀鳴又在他耳邊響起,驚得他耳朵震動。
他打了個哈欠,漂浮空中,低頭看見少年傅琴正端坐在桌邊,不禁有些疑惑,他不是剛剛被宮人喚走,要去參加宮宴嗎?怎麼還坐在這兒?
還有衣裳,是他記錯了?原先看著不是件松竹暗紋的交領窄袖衣袍?怎麼忽然換成了淡色圓領長袍?
『傅琴』困得不行,連掠奪掌控這具身體的渴盼都沒有了,他如今,只想睡覺,但他看見那根碧玉簪子,被少年傅琴小心擺在碗邊時,一時腦中靈光閃現,察覺出什麼。
可笑,難道少年傅琴竟會對一個傷害過他的女子生出情意不成?
『傅琴』有些嗤笑看著底下端坐的少年,何其丟臉,這個少年竟會對一個賭鬼念念不忘。『傅琴』懶洋洋地,眼前又一片漆黑。
重雪今年長大了,已經不愛像從前那樣,點一個爆竹就興奮得又鬧又跳,他現在只會伸長手,一手捂住耳朵,飛快地點燃爆竹,跑到一側,看爆竹響起,這才意興闌珊坐回桌邊。
「沒勁。」重雪道,盤腿坐下,傅琴溫和地給他夾菜,「冬日總是這樣,一會去街道上看看熱鬧吧。」
「好啊。」重雪又有了興致,低頭高興地吃飯。
傅琴卻淡淡笑道,「兵部職方司郎中的小郎君,不是約了你冬日後去學騎馬?到時候你再同他好好去玩吧。」
重雪不住點頭,「嗯。我現在騎術比他好。」
「不止騎術,君子六藝,你且好好學。」傅琴最後緩緩道。
元喜七年,今年的除夕,下起了雪,雪一層一層鋪蓋在大地上,將躺在地下的所有,蓋得更深了。
這一年,傅琴十九歲,重雪十三歲。
而楊泠,應該...有一歲了,或是...十八歲...
如果她還活著...
傅琴垂下眼帘,安靜地看著斷玉簪。
北胡王都的十二月,風雪飄揚,城門外接二連三停了不少的馬車,不少漢人手執論經、辯題請求見北胡的可汗。
這是來自中原真正飽讀十餘年詩書的有學之士,因接連考舉不中,滿心抱負的讀書人,在看見了北胡這一年對漢人流民的態度後,紛紛感慨投奔北胡。
為功名,為家國,為天下,就要努力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官員。
既然如此,那麼,在哪兒入朝為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建一番大業,這些讀書人都抱著同一個想法,要在北胡立足,有能力後,回頭護住自己的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