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 沒一會, 下人紛紛拿著主子囑咐的一應果物,在後院張羅起桌椅, 擺放好美食美酒, 而後又靜悄悄後退。
四聲無人,聲在樹間,傅琴一人安靜地坐在桌邊,被灑落一院的月光, 清冷地籠罩著。
「楊泠, 」傅琴忽然出聲, 將桌面上幾盤栗糕、雞頭釀砂糖、滴酥鮑螺擺在一根斷了的碧玉簪子前,輕聲道,
「這是容城的糕點, 與鶯歌鎮上的味道並不一樣, 你還沒吃過,吃一些吧, 嘗嘗我家鄉的味道。」
重雪站在長廊下看著, 只覺心裡難受至極。
他的郎君,人前微笑, 人後沉鬱,總是將自己關起來,他要怎麼做才好?
為何,楊泠的屍骨還沒找到?為何,當年郎君要突然在鶯歌鎮上杖斃楊泠?為何,二人當年竟鬧出如此不快...
當年郎君與楊泠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重雪想不通,卻不敢問,因為他第一次問的時候,傅琴坐在那不發一言,沉默了很久,最後紅著眼眶起身離開。
他從此不敢再問。
「這是今年我去廣濟寺給你求的平安牌。」傅琴將一條親自編好的紅色手繩放在斷玉簪旁邊,手繩上,輕輕垂掛著一塊如拇指蓋般大小的黃金平安牌。
傅琴自言自語,「我請高僧為你誦經一月,無論你在這世間的何處,吟唱的經文會護佑到你的。」
而重雪,再也看不下去,他輕輕嘆口氣,朝前走到傅琴身旁,
「郎君,別再傷心了,楊泠已死,可活著的人還要繼續走下去,不是嗎...」
傅琴沉默下來,好一會,他眼眶紅了起來,可事情已過去至今,兩年了,他一次也沒能放聲哭出來。
他輕聲道,「我只是後悔,回想從前,我無數次沖她生氣,一想到她臨終前在那荒野的北胡,孤零零一個人,躺在那寒涼的地里,憶起我的,大約全是我對她不好的往事...」
「一想到她或許怨我,至今不肯入我夢來,我就後悔自責,她定是怨極了我,才會連具骸骨也不肯留給我...」
傅家滅亡,他失去雙親,又亡命天涯,悲痛至極,好不容易被一人安撫好,而後又失去了她,傅琴說不下去,他拿起斷玉簪,起身離開。
時間過得飛快,冬日雪停,又是一年年節。
除夕了。
傅琴今日一身淡色團鳳暗紋圓領長袍,看下人按他所要求的,在廳中間擺上一桌撥霞供。
他端正身子,靜靜跪坐在桌前,伸手開始擺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