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鐸握著筆的姿勢明顯頓住了一下,他緩緩轉過身,朝許南星看了過去。
她在那裡迎著他的目光,堅定的,沒有猶豫的,又重複了一遍:「是任宇,人字旁那個任,宇宙的宇。」
盛鐸手里的那根毛筆被他不自覺的狠狠捏緊,兩個人就那樣沉默地對視了好一會兒,直到一旁的僧人出聲:「二位?」
盛鐸先反應過來,他稍微鬆開了手,重新將筆握好,轉過身。
「抱歉,我現在就寫。」
後面幾秒鐘的時間裡,沾了墨的筆毫鄭重的,一畫一畫的,在河燈上面寫下了「任宇」這兩個字。
盛鐸也在這一刻,感覺時光好像瘋狂的倒流了一樣,那年炙熱的夏天裡,兩個少年勾肩走在警校內的梧桐樹下。
四周是有些惱人的燥熱,他們身上掛著訓練後還沒來得及洗掉的汗珠,熱切的暢想著未來——
「哎,老盛,你說我們未來是做刑警好呢,還是做特種兵好呢!」
「都行。」說話的人語氣稍猶豫了一下,「但你那個腦子,能過得了後面的聯考嗎?」
「我靠!你這算侮辱人了!」
旁邊的人笑了笑,又說:「我其實感覺什麼都可以,要麼是守護著正義,要麼是守護著腳下這片土地。」
「也對!那我們就約好!要麼一塊守護正義,要麼一塊守護腳下這片土地!」
少年的夢從來熱烈。
那時候的他們總覺得未來還很遠,可是真的一轉眼,卻早已這麼多年。
後來那盞河燈,被僧人安排著放在了寺廟後的一條小河裡。
河水緩慢有序地朝著一個方向流淌著,河燈的燈芯被火苗點亮,它的後方拖拽著那一百份手抄經。而更後面的位置,還飄著一盞點燃了的空著的河燈。
許南星站在河邊,轉身看向盛鐸。
「盛鐸哥,我首先要和你道歉。之前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和允許,就擅自去找了任宇的父母,這件事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是我的唐突。」
「任阿姨本來要我帶一張卡回來交給你的,但是我拒絕了,我覺得今天之後,或許你會再自己去見他們的……所以我沒有在擅自做主給你拿回來。
「但是任阿姨也要我轉達一些話。她說,這些年你打過的錢,他們一分也沒有動過。並不是還在生氣,而是因為他們後來也想明白了……當初的事,其實並不怪你。」
「任阿姨說,事情已經發生這麼久了,你該做的不該做的,他們都看見了。現在他們已經朝前走了,你是時候也該放下了。」
說完這些話,許南星像是完成了特定的任務一樣,整個人的情緒稍微沉下去了一些,不再那麼緊繃。
她朝前走了兩步,以愛人的姿態,抱住了盛鐸。
「我知道,我如今做的一切,不足以撼動當年那次意外帶給你們的遺憾和悲傷,我也知道,你不可能因為我做的這些小事,就完全不再難過和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