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明翊望著她半晌,眸光中有淺淺的憾色流轉。
衛姝瑤怔了怔,看他睜著濕漉漉的眼眸,莫名覺得有些像可憐兮兮的小狗。
她心跳驟然轉急,噗通噗通快得心房微微發脹。
「抱歉,我不該說當啞巴好……」她咬了咬唇,聲音漸漸落下去,「只是你不要再說那些話了,怪傷人的。」
衛姝瑤遲了一瞬,又道:「我會勸我兄長迷途知返的。你看,小時候犯了錯,母親也會教我們知錯就改嘛。」
謝明翊嗓音低沉,「母親?」
她以為還會聽見謝明翊不著邊際的混帳話,卻只聞
一聲極輕的喟嘆。
衛姝瑤想起曾在詔獄聽說了他母親的慘死真相,心中一咯噔。
「我從小雖然沒見過母親,但我知道她必是很疼愛我的。」她小聲地說,「她若在世,一定也會這樣教導我。」
謝明翊抬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這般乖巧,你母親自然會疼你。」
「哪個母親不疼愛自己的孩子呢?」衛姝瑤順著他的話接下,「殿下的母親肯定也很疼你。」
卻聽得謝明翊嗤笑了一聲,「是啊,她很疼我。」
他拖長了音調,緩慢地吐字,宛如深谷傳來的幽音。
「疼到……我叫她去死,她便真的死了。」
直到謝明翊頎長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門外,衛姝瑤仍站在原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怔愣出神,許久沒有緩過來。
她腦海中浮現著蕭知言的肅然面色,慎重地告訴她,說謝明翊並非真正的太子,說他不是皇室血脈。
她脊背莫名發涼。
那……他究竟是誰?
衛姝瑤咬了咬唇,拎著裙擺,慢慢走出了湯池。
她抬眼望向巍峨宮城,迎著春日暖陽,深吸了一口氣。
她已經決意豁出去,暫且留在他身邊。唯有借著他的力,才能籌劃著名從寧王手中找回兄長父親。
她想,只要有機會和父兄私底下聯繫上,一定能勸得他們離開這潭渾水,屆時再做打算。
無論他是誰,只要他是太子。
只要……他是那個沈奕。
前往干元殿的路上,日光投落在長長的宮道間,映照得一切繁華春意都和煦溫柔。
謝明翊走在長寧宮荒蕪的小徑上,抬眼望去。
沐浴過烈火的宮殿靜矗立在不遠處,燻黑的廊檐下懸垂著蛛網,一片破敗不堪。
殿前殘缺的石階兩旁,有兩棵海棠迎風搖曳,花苞微露,綠葉盎然。
謝明翊眸光一頓,恍惚中又看到身著戎裝的母親,站在海棠樹下,柔聲安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