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宮變當夜的朝臣們深諳個中來龍去脈,自然無人諫言以免觸怒龍顏。但世家貴族卻不知其中隱秘,想著新帝或許是忌憚皇后長兄兵權在握,並非真心寵愛皇后。
於是總有人生出旁門左道的心思,想盡辦法將女兒送入宮中,不求與皇后娘娘平分秋色,但凡博得恩寵一二也可為家族添枝加葉。何況皇后至今無出,若能誕下長子,烈火烹油之勢豈非指日可待。
這日便有位新晉的言官大夫,聯合幾個世家上了道奏疏,言辭懇切敦敦勸解,說皇后娘娘理應寬以待人,不該阻攔後宮納美,請新帝選秀納妃,充盈後宮。
次日早朝,新帝刻意撿了這奏疏,當著滿朝文武之面,慢條斯理念完。
殿內陸淞等人聽聞後,立時噤若寒蟬。不少人悄悄打量那位新晉的大夫,心道盼他自求多福。
謝明翊面無表情地合上奏疏,眸光凝在烏泱泱站了滿殿的朝臣之上,慢悠悠道:「蘇大夫思慮周全。」
蘇大夫正是那位受世家慫恿,此番大膽諫言的言官。聽得新帝開口,他忙跪地下來,硬著頭皮回道:「皇家開枝散葉乃是大事,臣也是為社稷著想。」
他跪伏在地,沒看見謝明翊越來越沉的臉色。
「朕聽聞,蘇大夫新得麟兒,可喜可賀。」謝明翊冷目望著眾人,不疾不徐地繼續說:「令正為蘇卿誕下子嗣,勞苦功高,該當獎賞。」
柳大夫蹙眉揣摩聖意,明明是諫言皇帝選秀,怎的突然說要給自家娘子賜賞?
「便賜蘇卿五房侍妾,既可為夫人分憂,亦能為愛卿開枝散葉,如何?」
謝明翊斂了冰涼的眸色,勾唇淺淺一笑,「崔長順,待蘇卿下朝後,切記將諸位美人親自送至蘇府,不可錯漏一人。」
長順順勢應聲,蘇大夫卻急了,白著臉分辨道:「聖上三思!臣的夫人乃是結髮之妻,與臣同甘共苦攜手相伴多年,誕育子嗣更歷經千辛萬苦,險些賠進一條命。她尚未出月,臣如何能左擁右抱,令她寒心?」
「蘇卿所言差矣,令正若識大體懂進退,怎會善妒至此,不許蘇卿納美?」謝明翊漠然地朝長順抬了抬下巴,慢吞吞繼續道:「去挑些賞賜,與諸位美人一併送入蘇府。」
蘇大夫大悚,終於慢慢反應過來,新帝是藉此敲打他呢。
他的娘子與他鶼鰈情深,又性情剛烈,若得知此事必定傷心大慟,說不定還會尋短見!
蘇大夫無助地望向陸淞,又去看幾個相熟的朝臣,卻見眾人左顧右盼面露難色,便知聖意難改。他面如死灰,跪地連忙磕頭,連連認錯。
偌大的殿內一時只聞咚咚磕頭的聲響。
直至陸淞猶豫著上前,低聲勸解了兩句,謝明翊才終於涼涼開口,讓蘇大夫退下去。
「盼諸位愛卿謹記,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何況——」謝明翊倏地起身,將那本奏疏狠狠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