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徐元禮道,「外祖母、外祖父身體都不大好,年紀不過半百,便相繼去世了。母親往上一脈,確實人丁單薄。」
「怪不得你母親把命看得這麼重,啊!」千防萬防防不住草鞋踏泥路,何霜一下沒注意,還是失足滑到了右側灌溉水溝里。
所幸只是一隻腳滑下去,另一隻腳還盤旋卡坐在狹窄的田埂小路上。只是這樣一來,左腳承受的壓力太大,何霜本來沒察覺,等到徐元禮把她從水溝拖起來,她才感到左腳腳踝一陣尖銳疼痛,大約是扭傷了。
細雨還在下,徐元禮斗笠戴得大,為了就近照顧何霜,他索性摘掉斗笠,蹲下替她檢查傷情。
他這套「扶傷」的動作做得行雲流水,離得近,何霜看著如絲的細雨分別落在他微微皺起的眉頭、略顯濃密的睫毛上,又見他神情認真地給她按腳,仿佛這是天底下唯一的一件事。何霜繼而注意到余光中的世界,青山綠水、煙雨濛濛,不知道為什麼,近來她總是能輕易攫住這樣的小時刻,不特殊也不舒適,全不像過往她對浪漫的想像,今時不同往日了,今時總被這樣的小時刻擊中,使她不時從心底上泛一股股古老的情緒——
能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不,不能用「也不錯」,確切地說,應該是「很不錯」。
雖然徐元禮說曾外祖父晚景淒涼,他的墳地並不荒涼,至少在何霜看來是這樣。徐元禮帶了鐮刀,動作利落地將周圍雜草修剪整齊,墓碑也仔細清理了一遍,隨後又把帶來的供品一一擺放在墓前。
先行拜祭之後,徐元禮請何霜也隨行了祭拜禮。
他這樣介紹何霜:「這是那邊來的客人。」
一番拜掃完成,細雨恰好也停下來。兩人沿來路回家,何霜想到碑文上的字,道:「你曾外祖父的名字也是單字啊?」
「嗯。」
「壬戌年生……壬戌年換算成我們公曆是哪一年?」
「1922年。」
何霜飛快在腦中做了簡單數學計算。「如果你曾外祖父身體好,到今年,得有100歲了。他那麼喜歡那邊,沒看見郭先生,能看到我來——等等,你曾外祖父生於1922年,1922年郭先生還在鎮上吧?」
徐元禮思忖片刻,道:「曾外祖父生在九月,郭先生離開是六月。」
「啊,還是錯過。」何霜不無遺憾地說。
兩人只一路同行到徐元家後院。作為徐元家的孫子,他的拜掃還未結束,還得另趕去和家人匯合。
何霜獨自在家打發清明節的午前時光。
在這難得的清靜里,她腦中盤桓的仍是對暗門的猜想、對徐元家人的猜想,還有緊隨而來的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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