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波瀾不驚考上了最好的大學,以至於整個家庭都有種無所謂的氛圍。唯一緊張著的,只有陳縱。大家都說,那間學校有好多子夜這樣的人,氣質卓著,聰穎卓絕,全是全國選上來最拔尖的一批一流美女。陳縱非常肯定,連邱阿姨都首肯他戀愛,那麼其中一定會有一位拔尖美女與他看對眼,進而墜入愛河。她一定要趕在那之前,提醒神仙她的願望還沒實現。
那個暑假,子夜是這世上最閒的閒人,成日介地陪著她寫那本無聊至極的愛情小說。
也許是那個極不登大雅之堂的開場白給整本書定了個極不登大雅之堂的調性,所以兩人的討論也只能是在臥室里關起門來討論。有時候在子夜房間,有時候在陳縱房間。不論在誰房間,幾乎都是陳縱大喇喇霸占著床,子夜則略顯憋屈地蜷在床邊的地上。窗簾也是拉上的,一線陽光只能從窗簾縫隙點亮昏暗睡房,兩人的視線便在這種昏暗裡以各種形式錯落交纏。
說起情|欲戲碼,兩人都是認真地坦蕩地。
子夜揣摩人物心理,細緻地講述閱讀感受,「周縛這個人,天性內斂,生來被動;兼之又比較古典,比較雅致。不太會做出這種一下把人壁咚到牆上去強吻的,霸道的行為。」
陳縱一時半會兒分不清他是在自我剖白,還是僅僅只是在對周縛做人物小傳。一時半會,她分不清這兩種知覺。稍作思索,她才講,「怎麼辦,我看的言情小說,好像都是那種霸王硬上弓的壁咚套路。經典名著,兩人忽然就搞在一起,忽然又結束了。諱莫如深地,好像沒有太多細緻描寫。」
子夜就講,「你再想想,一定還有解法。」
陳縱將一本本艷|情|小說翻來覆去地看。從《挪威的森林》,到《金瓶梅》,到馮唐,到網文,再到《浮生六記》。書頁嘩嘩地想,毫無經驗地陳縱從他人經驗之中得不到任何理想解。「一定還有解法。」你說得輕鬆,我又不是那種悟性很高的小孩,可以在沒有任何人生經驗的基礎上將鋼琴曲彈到振奮人心。這道題將陳縱難倒了,她望著天花板,忽然問,「哥哥寫作的原始驅動力是什麼?」
沒有回答。
子夜清淺均勻的呼吸在耳邊迴響。
陳縱耳朵痒痒,心也痒痒,轉過臉去將他打量。近在咫尺,她與他姿態錯落,視線錯落,唇也錯落。她看見子夜睡著了也不知為何緊抿的唇,呈現很淺的淡粉色澤,幾乎約等於蒼白。她生出了一種想要將他濕濡,咬上一點點紅潤的心情,慢慢挪動身體,向他靠近,再靠近。
她全然沒想過將淺眠的子夜弄醒會怎麼樣。反正子夜也不會將她怎麼樣,反正親一下又不會死,她這樣想。兩人面容一樣的安寧,紊亂的呼吸交雜在一起。陳縱試圖讓自己忽視這一點,試圖摒棄一切雜念,去向他靠近,再靠近。試圖閉上眼,去描摹他嘴唇的廓形。
也就在那一瞬間,她看到子夜臉上的神情。不悲不喜,等待的神情。不知道等待的是什麼,上天的垂憐,亦或刑罰的降臨。
她想,她不要像一具戀屍癖一樣親吻屍首。
陳縱停了下來,停在離他嘴唇咫尺的距離,停在雜纏繚亂的呼吸間。她摒棄一切雜念,近在咫尺地問,「哥哥。如果有人吻你,裝作|愛|你,和你做盡一切男女之事……只是為了靈感。你會不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