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電視光仍在跳動,端著餃子去尋子夜, 人卻不在。子夜房裡有一隻片式電暖扇, 她眼紅好幾年, 趁他沒在,前陣子才順到自己房間。想到這,陳縱將剩的餃子擱在餐桌上,轉頭進自己臥室。大暖氣片是擱在牆腳的一盞霓虹, 子夜彎身坐在書桌椅上烘烤自己。爸爸洗得發舊的長袖體恤被他拿來當作睡衣, 在背光燈下顯得薄而透。她的椅子太小太擠,兩條長腿略顯無處安放。原來他懷抱的安全感來自於他極好的身材,原來他的好身材間接構成了他極好的氣質的一部分,而陳縱從小呆在他身邊, 竟幾乎從未留意過這一點。
「人是高個子,也生得勻亭。身上衣服服帖、隨便, 使人輕易就忘記了他的身體的存在」,此刻她看見子夜,腦中閃過這句話,頃刻懂得這話描刻之人真正的形容。
子夜聽見動靜,也回過頭來看她。
一身單衣,一張綠窗,渾然一幅畫。
肌膚被綠窗襯得潔白,華光奪目,幾有透明之感。
他望過來的眼神沉鬱,別有深意,如斑斕瑰石,幾近於攝心奪魄。
這畫面在她心里留存了很久很久,每每回想,總覺得像某種徵兆。
只是在當下,她根本意識不到那徵兆是什麼,只覺得今天的子夜有些不一樣。
他一隻手擱在桌上,手邊是一本攤開的筆記本。上面有記錄一些關於她幼時對周縛的種種刻畫或者想像,停留的那一頁,人物描寫全然屬於子夜。這一部分因為過於露骨,用詞又過於粗糙而浮於表面,所以小時候並不曾和子夜討論過,否則像低級性|騷擾。昨天她偶然翻看到這裡,雖是自己親筆記錄,讀起來幾乎都有些羞恥的程度。
因為院子裡沒有別人,所以明目張胆任直白色|欲袒露在桌上,並沒想到小時候幻想的對象本人會突然回來。
不知道他讀了沒有……陳縱立在門口,硬著頭皮,復又迎上那道灼人目光,等著他拷問自己。
子夜一言不發,一瞬不瞬地看了她一會兒,直起身,朝她走過來。
朝她走來的整個過程中,陳縱心有所感,自小到大一切書上讀到、電影看過的香艷淋漓的畫面,也在那過程中,一一生效。在那一刻,她終於明白,從前自己對男歡女愛的一切幻想都不過只是流於表面,都只是小女孩的過家家遊戲。
金城過分地潮,這會兒他發梢睫毛仍凝著水汽,沾濕的衣裳也還沒幹透。赤著腳,像大雨滂沱之下尋回來漂亮幽魂。因周身暖融融的,唇潤而艷,有些嬌艷欲滴的意味。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已在近前,陳縱抬眼可見的剎那,吻已落下來,落在她額頭,還有移不開視線的眼。陳縱睫毛輕顫,復又睜開,抬眼瞧他。
子夜也在垂眼看她,眼神深,聲音溫柔,「下一步是哪裡?」
分明將書桌上那份指導延伸開來,卻好像真的不懂,好像真的在問。
他真的很懂怎麼勾人。
陳縱腦中炸響煙花,如同頓悟一般懂得了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