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或地做夢,夢見自己身上爬滿虱子,蛆蟲以及螞蟻。醒來感覺也沒有消散,有時甚至睜著眼,會感覺自己從腳趾開始腐爛,一天比一天多一點,蔓延擴散開來,到脖子,嘴唇……潰液流滿屋子,滿地食腐蛆蟲爬行。
有時候,一天不洗澡,他已經聞到自己尚沒死亡就已腐爛的惡臭。
由此種種,他不得不半小時掃一次地,十分鐘洗一次澡,來驅逐這種知覺,漸漸養成旁人眼中的重度潔癖。
去精神科復檢,也看見過情侶上演拯救戲碼。男孩子犯病吞藥,躺在床上,拉出實驗室燒焦木炭一樣黑臭的大便,像他從前那般動彈不得,被前來探視之人旁觀,顧不得什麼尊嚴不尊嚴。女孩子憤怒而絕望,哭著講,高高在上地講,「我也不能拯救你嗎?為什麼?為什麼?你是不是不愛我?我在你心裡是不是根本不重要?否則你怎麼能這麼不顧忌我的感受和死活?」
為什麼?這話不禁考倒了子夜。
還有一回,應該是什麼商業酒會。他應邀前去,站在角落。侍應沒留意他的存在,一次經過,險些將托盤裡的酒灑他一身。路過女星好心施以援手,不過拽他一下。他親眼看見蛆蟲爬了她滿手。他慌不擇路,退避三尺,怕髒了旁人的手。抬眼看見對面女郎滿面羞憤,尷尬非常,像在說,「陳子夜,你多金貴?」
子夜才意識到是幻覺。
萬分抱歉,卻不知從何說起。往後這類聚會,他統統找藉口推脫,從此也不再露面。
他多金貴?一灘惡臭爛肉罷了。
有時狀況好點……好點,也不至於好到哪裡去。
偶爾試著同譚天明講,自嘲地講,從前看古籍,念一遍可以記誦,還能意會,還能觸類旁通。現下,一篇書評念五遍都進不去腦子。
也因此,這幾年書也不知道怎麼念下來的,好歹取得學位以致用,總算可以勉力餬口。
狀況好的時候,其實也可以寫作。沒有酒精,沒有興奮劑,他的全部靈感,只能得於那段被死亡斬斷在二十二歲的愛意。他愚鈍地寫,麻木地寫,暗無天日地寫,反覆將自己困在那八年迷宮之中,總算詞不達意地成了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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