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張牙舞爪地耍賴, 人群再度爆發雷動般的笑聲。笑聲漸漸停了, 聚集一起的人見沒有什麼可聊的,便也慢慢散了開來。
麻子臉自覺在一堆人中丟了面子, 往地上憤憤地吐了一口口水,搔了搔頭皮,這才帶著滿肚子不合時宜的怨念,踢踏著早已經破舊的布鞋,晃晃悠悠地離開了茶樓。
他剛走沒多久,就有一隻纖細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挑開了門帘。茶樓小二順手將抹布搭在肩上,轉過身來,早已經熟記於心的迎客詞剛滾到唇齒,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利落地吐出來。
這公子哥看起來弱冠之齡,一身灰色袍服,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可是小二眼尖,一眼便瞧出了他那身衣服用的是昂貴的香雲紗的料子。
真正讓小二啞然咋舌的是,走進來的這位陌生面孔的公子哥,長得是真好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這相貌清俊的公子哥所吸引,這年輕人不但長得好,渾身上下更有一種渾然天成的淡泊從容的氣度來,讓人不由得心生親近。
「這……這位客官……」見客人已經落座,小二這才如夢初醒,想起自己的職業本分來,結結巴巴地走上前去打著招呼,「這位客官,你想要點什麼?」
這俊秀公子哥聞言,微抬起頭,看向身旁話都說不利索的茶樓小廝,似是有些疑惑,面上卻未流露絲毫。只聽他聲音淡淡,柔聲細語地道:「半斤今年新制的碧螺春,有勞了。」
聽到這樣神仙君子一樣的人對自己客客氣氣的道謝,小二隻覺頭昏腦漲,迷迷瞪瞪地左腳打著右腳地前去備貨。
去往倉庫的這短短的路上,他還一步三回頭地朝那端坐著的公子哥瞧了好幾眼,生怕這謫仙一樣的人是自己的幻覺,下一秒就要消失眼前。
小二忽而又想起來方才麻子跟其他閒話人整出的那一番鬧劇來。
他心中感慨,想著如果這回那麻子臉沒看走眼的話,城南新開的那座神秘莫測的制墨坊,裡面如同隱士高人般的老闆,應當也是長這個樣子。
小二暗中讚嘆一句,長得是真的好啊。
等小二將包裝好的半斤碧螺春交到這年輕人的手裡時,那年輕人的面容才像是高興了一點,由內而外地煥發出溫潤似玉的光澤,就連眼睛都微微亮了起來。他對著小二道謝,轉身便撩起簾幕走了出去。
小二隨著他的背影看他走過茶樓,隨即被街角的攤販鋪子給遮掩了身形。茶樓再度安靜下來,小二百無聊賴地趴在櫃檯上撥弄算盤的珠子玩,突然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這個面生的公子哥去的方向,好像就是城南的方向。
這「公子哥」正是方硯知。
自從半月前他和沈舒年走水路轉陸路,奔波跋涉了大半個月後,才從安慶村到了這二分明月的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