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颜走出两步,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她停住了,无比认真的说道:“皇上,臣妾要开始教您作画了,应当是您过来。”
祁淮皱眉看她半晌,也不吭声。一旁的李德福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裴司艺好大的胆子,敢命令皇上的她可是头一人!他对裴司艺有些对小辈的喜欢,正想说些替她圆场的话,却见皇上主动往裴昭颜那边走去。
……他还是退下吧。
一时间偌大的养心殿只有他们二人了,裴昭颜也没觉得怕,她认真的磨墨,一边磨墨一边讲解作画的知识,全然不知身旁的祁淮已经出了神。
为了磨墨方便,她捋起了半截袖子,皓腕便露了出来,白的像雪,让人忍不住想在她的手腕上留下红痕,狠狠地欺负她。
他有些失神的想,幸好养心殿暖和,若是在御花园也离得这么近,他非得握住帮她暖暖。
想到这里他还有些遗憾,为了赶走心中那丝悸动,他摆摆手,故作不耐烦道:“朕五岁就开始学画了,这些不用说了。”
许是祁淮今日太好说话,连个冷脸也没有,裴昭颜胆子大了起来,像是在和师兄师姐开玩笑一般,歪头俏皮地回道:“然后一直保持五岁的水平?”
第19章 黄昏
讲完了课,裴昭颜没回画院,而是来到了藏书阁,今日是教皇上学画的第一日,也是口出狂言的不知道多少次。
裴昭颜感受到了深深的挫败。怎么就能把皇上当成师兄师姐对待呢!
然后皇上居然笑了,他笑了!
这比罚她的俸禄还可怕,裴昭颜抖了一下,复又叹口气。每月四两银子的俸禄,皇上大概也不稀罕吧,一道御膳也不止四两银子。
而且她战战兢兢讲完了课,皇上居然什么都没说。这简直不可思议,出来之前她原本想问问李公公,但是见李公公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去打扰他。
算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裴昭颜握着拳头,望向依然陈旧腐朽的藏书阁,这里是她的梦想之地,梦想不会因为说错一句话就打败!
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画院,李韵见到她,忽然喊道:“小师妹小师妹!快来看看,这是皇上赏你的东西!”
裴昭颜马上蔫了,她强打起精神瞥了一眼精致的木匣,伏在桌上有气无力道:“不用看了,肯定又是首饰。”
“不不不,我觉得这次不一样,”李韵摇摇手指,一本正经道,“我晃了晃,听声音里面只有一个东西。”
裴昭颜眨眨眼,下巴依然磕在桌子上,手却伸过去慢吞吞地打开匣子,待瞧见了里面的物什,她猛的坐直身子。
匣子中铺着的层层华贵布帛,衬得那支红色簪子毫不起眼。
可是裴昭颜知道这根簪子并不普通。血玉簪,由血玉石打磨而成,晶莹剔透。因着也有其它红色玉石的缘故,经常被错认为是普通红色玉簪,但是皇上赏的,必定是真的血玉簪。
裴昭颜啪的一下合上匣子,也瞧见同样面色惶惶的李韵。
她们都知道的,民间送女子血玉簪,便是求娶的意思,不过血玉石难得,多是赝品。这个习俗发展到今日,也不过是送一支红色的簪子聊表心意。
皇上自幼长于深宫,会知道血玉簪代表的意思吗?
裴昭颜咬唇把血玉簪拿起来看了半晌,她知道这个习俗,是因为师父的女儿嘉姐姐。她未出嫁时便一直戴着血玉簪,还跟她讲女子若是对男子有意,便会把簪子戴在最显眼的地方,男子见了便会来提亲了。
可是这里是皇宫,裴昭颜看着那红的像血的簪子,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可以拒绝任何一个男子的示好,唯独皇上不行。
可是万一皇上不知道血玉簪是什么意思呢,毕竟皇上是皇子,并没有在民间待过。想到这里,她飞快地把血玉簪藏到妆奁最底层,用小锁锁住,这才平静了一些。
李韵早已目瞪口呆了,她咽了下口水,小声道:“小、小师妹,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裴昭颜自然相信她,又嘱咐了一句:“也不要告诉师父。”
次日申时三刻,裴昭颜去了养心殿。
她头上还是原来那些首饰,并无什么变化,穿着画院统一的蓝色衣裳,规规矩矩的,却又说不出的娇俏迷人。
行了礼问了安,裴昭颜声音还有些发紧。直到传来一声淡漠的“平身”,她才如释重负的站起身。
没等祁淮开口,她便把早就想好的话脱口而出道:“皇上,为皇上释疑解惑是臣妾的本分,皇上不必赐下如此贵重的东西。”
“贵重?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不值得在意。”祁淮的目光从她的头发上掠过,又看向她的眼睛。
看来皇上并不知道血玉簪代表什么,声音也比昨日淡漠了许多,这让裴昭颜松了口气。她点头称是,不敢耽误他的时间,连忙问:“皇上,今日想做什么?”
这是皇上昨日吩咐的,每日的安排必须由他定,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来,裴昭颜自然不敢有什么意见。
祁淮轻咳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裁剪整齐的纸,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这是朕画的画,裴司艺给朕看看。”
裴昭颜好奇的接过来,她惊讶地咦了一声,又赞道:“皇上画的不错。”
祁淮骄傲点头。那是自然,他昨日琢磨了一晚上,才画出一幅裴昭颜的小像,他敢拿出来给她看,自然是满意的。
然后又听裴昭颜继续道:“只是这男子身边的花有些怪异,臣妾擅长画花鸟,这花……”
“你说这是男子?”祁淮打断她的话,冷声问道。
裴昭颜怔愣一瞬,又慢慢眨了下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了片刻,笃定道:“对呀。”
祁淮的呼吸蓦地有些急促,却又扬手示意她继续,蛰伏多年,他表面看起来自然是一派云淡风轻。裴昭颜疑惑的瞧他一眼,也没看出什么,自然接着说下去了。
祁淮却没听她说话,只敛眉盯着她看,目光幽深,像是在琢磨怎么吃了她、如何吃了她才能让她哭着求他。
裴昭颜说完,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不对劲,她微微偏脸,便看见祁淮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她呼吸一滞,又想起前两次一直想画却不敢画的皇上的画像。
平日里稍显凌厉的眉眼在烛光的映照下,平添几许柔和,睫毛浓密卷翘,显得那双阴沉的眼睛格外黑亮。明明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却让裴昭颜想起了被主人家抛弃的大狗。
她连忙把自己可笑的想法抛到脑后,又低下头不敢再看。
祁淮以为她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脸色和缓了一些,又听裴昭颜嗫嚅道:“虽然花画的不好,但是皇上画的男子还是不错的,真的,比臣妾画的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