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離家久未歸的遊子,近鄉情怯。
甜寶嘴角抿起,垂在身側的手悄然的,緊張的蜷縮。
很快,黃土路對面就傳來紛沓腳步聲。
一群人相互攙扶著,在村民簇擁下急切趕來。
面面相對,甜寶不自覺駐足。
對面,全是淚眼。
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甜寶兩手已然握成拳,視線在被簇擁的幾人臉上來回穿梭。
眼睛似有意識般,最後將目光停在沖於最前的中年男女身上。
都是四十來歲年紀,婦人著藍色細棉衣裙,面容溫婉,但是蒼白得厲害,下巴削尖,臉上過早生了皺紋。
男人跟村民一樣打扮,為了方便幹活,穿的灰布短打,明明生得高大,要被卻像被什麼壓斷過似的,彎垮著。
兩人一直衝到甜寶面前,才堪堪停下來,視線緊緊黏在她臉上一眨不眨。
男人渾身顫抖,眼睛赤紅,嘴巴張張合合發不出聲音,淚落衣襟一瞬浸濕透。
婦人蒼白唇瓣大張,死死盯著眼前這張臉,嘴裡無意識發出啊、啊的聲音。
她劇烈喘息,臉部肌肉痙攣般抽搐,舉在半空的手抖索良久,亦不敢碰上那張臉,不敢去撫她臉上一道道疤。
她努力睜大眼睛,「啊、……啊……甜、寶啊?寶啊?」
甜寶亦看著她,胸腔里酸澀瘋狂上涌,從鼻腔往眼睛沖。
她沒眨眼,水汽在眼眶裡迅速凝聚,這種感覺讓她不適及陌生。
周圍所有人都在哭。
所以她才想掉淚麼?
咄咄咄咄咄咄……
棍子敲擊地面的聲音急切傳來,前方人群一分為二。
現出後方兩人。
容色憔悴的清秀婦人,攙著銀髮老太太往她的方向趕。
老婦人神情偏執,不管不顧往前沖,蒼老面容急切慌亂,一雙眼睛渾濁灰濛,沒有焦距。
「甜寶!甜寶!是不是我的寶兒回來了?甜寶、你在哪啊?寶啊!你應阿奶一聲,你應一聲……寶兒!」
「你們、又騙我對不對?甜寶沒有回來……沒回來……」
「怎麼總跟我開這種玩笑,秀兒、攙我回去,甜寶定是在外有事還沒忙完呢,咱回去吃飯,走,快走!」
沒有得到回應,老婦人強自擠出笑容,自說自話轉身要往回走,嘴裡嘟嘟囔囔。
身子轉過一半,便陡然沒了力氣,手裡拐杖噹啷掉落地上,人也整個軟坐下來,呆呆怔怔輕喊,「寶啊,你應阿奶一聲,你應一聲嘛,這皮猴子……寶啊——」
「阿、奶?」一聲低喚,嗓音乾淨清泠,穿過四周嘈雜飄來。
老婦人僵了須臾,側耳緩緩往聲音來源處探,隨後手腳並用爬起,猛地往那個方向撲,眼看要摔倒之際,被一雙細瘦手臂穩穩扶住。
蘇阿奶想也不想,立刻將扶她的人死死抓住,壓抑良久的哭聲爆發出來,「啊嗚嗚嗚——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