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西多吉有七八个女儿呢。”少年想了想, 低声说, “少一个对他来说,也许不算什么。”

这一句倒把南平问住了——也是,少一个又算什么呢?

谈话间, 高城兵台上已点亮狼烟。

鳞次栉比的火把燃了起来, 应是护城士兵也发现了险情。先头部队与守军绞打在一团,粗犷的厮杀声划破寂静的夜,给浓墨重彩的黑里又添上一笔殷红血色。

“没个两三日, 城里的骚乱应该平息不了。”少年边说,边从地上收拾起行囊捆到马身上,“我们往北走,大概过个十来天,就能到嘎多山……”

“不行,我得回王宫去。”南平急声道,打断了他的畅想。

“为什么?”措仑有些困惑,“现在正是离开的好机会,到处都乱着,顾不上追我们。”

南平明白他的意思,不回王宫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但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身影蓦地浮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阿朵和玉儿还在城里。”南平脸色惨白,“万一她们被乱军伤到怎么办?”

一个更骇人的念头爬了上来,少女的嘴唇都发颤。

——西多吉连他的女儿都不顾了,何况区区两个异域侍女。若是被敌人捉了去,或是被凌|辱、或是被杀害,又会有谁在意呢?

南平是可以独自脱逃。

但若是抛下陪她一起长大的人一走了之,也许这件事会就此成为她午夜梦回时,永远解不开的心结。

措仑给隆达套上马衔,嘴里回道:“瓒多不会输给西多吉的。他手下的人多,现在只是因为敌人突袭,被抢到了先机。只要熬过晚上的攻击,天亮也许就会有援军来了。”

“你也说了,天亮援军'也许'会来。”南平沉声道,“可万一援军不到呢?能现在抓住的,我不想日后再去后悔。”

措仑停下手里的动作,回身望向少女——这话是如此熟悉,在阿姆死后,自己也曾和哥哥说过。

南平太瘦了,立在少年给她裹上的厚重皮袍里,依旧填不满,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似的。

但她的眼神是坚定的:“你走你的,就不要管我了。我一个人总有办法混进城去,救她们出来。”

少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似乎是在掂量南平的决心。

半晌他开口:“他们也是你的朋友么?那个阿朵……和玉儿。”

而南平已经忙碌起来。

她把被风吹散的发梢拢住,随手团成一个紧实的发髻,顾不上回答。

措仑见状,思寻了下,说了句:“我知道了。”

南平没有去想对方在“知道”些什么。

她这厢才理完头发,又蹲下身去。学着先前灯节那回措仑教她的,从地上取了些灰土蹭在脸上,掩盖自己的容貌。

少年瞧着南平一通忙活,眼光柔和下来。片刻后他说:“给我看看。”

南平依言,抬起一张沾了点□□子的俏脸。她手头少了铜镜,自己也拿不准模样,于是问道:“你看涂成这样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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措仑摇摇头:“差远了。”

他也蹲了下去,紧挨着南平,挽起一小捧松软的土:“我来帮你。”

粗粝的手指碾过少女的粉腮,力道适中,不疼不痒,只有一点钻心的暧昧。

南平起初老老实实的任凭对方胡画,渐渐就觉出不对来——少年眼睛里藏不住暖意,到底是暴露了他淘气的坏心眼。

“你是不是在耍我?”南平明明生了气,可顶着这么一张滑稽面孔,依旧带出了点撒娇的意味。

措仑拍净了手,看着少女被涂得花猫似的,表情也有点心虚。

“算了,我真得走了。”公主自觉已经耗了不少时间,没再过多纠缠,说完便起身。

少年竟跟着一起站了起来:“我们一起走。”

不多时,他牵了匹黑马过来:“骑马总比走路强些。”

“你不用陪我的。”南平试图劝阻。

“我用。”措仑说的肯定,“南平的事就是我的事。南平要救的人,就是我要救的人。”

他不放心的又重复了一遍,目光灼灼:“但是说好了,等找到她们两个,你可就要跟我走了,再不许耍赖。”

于乱军之中去救两个地位卑微的侍女——多么异想天开又多么不切实际,大抵也只有涉世未深的少女想得出来。

但措仑却应了,仿佛只要是南平想做的,他便定会尽力去应承一般。

他明明才被血亲骗过一次,却依然敢把心向着她掏出来。

单是这份勇气与信任,足以让南平心底一震,涌起一股激荡的热流。

高原的春夜,寒风肆虐。

此行本就是一场冒险,生死未卜。谁知道天亮之后又会是什么光景?也许他再不是措仑,她也再不是南平。

所以少女顿了顿,放纵自己说了声:“好。”

少年笑了。

疾驰的骏马载着起伏的希望,沿着崎岖坎坷的路,从高高的山岗上俯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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