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冬蓮紅著眼,跪在地上,一顆顆地去攏那藥丸,將它們聚成一圈,白色的袖子口都染成了黑色。
范雲嵐與她寫信,說自己懷有身孕,她便尋了時間去謝府看她。
她那時有多歡喜呢,一整日的嘴角和眉眼都那麼幸福地揚著,就連素日裡最不愛吃的湯藥,只要聽說是對胎兒好的,她便是捏著鼻子也要灌下去的。
范冬蓮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她滿心歡喜的懷著你的孩子,你卻從這麼早開始就計劃要害死她。謝彥,你沒有心嗎?」
「不是我,是她自己摔死的!」謝彥捏緊拳頭,雙目暴紅,平素里偽裝的一副溫雅大方,守禮守節的公子形象一下子崩裂開。
他抬腳去踩那些被范冬蓮護在身下的藥丸,額上青筋暴起,好似瘋了一樣。
時雨上前兩步,拉起范冬蓮往一邊的椅子上安置下來。
她扶著椅子,強忍著淚,看向堂中的宋隨,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你帶著范雲嵐住在自己精心打造的小院,在院子裡種滿石斛蘭,又用別的花草掩蓋。
「換掉她的藥,讓她在病發時無藥可醫。
「她死在小院後,你將她的屍體運回謝府,隔日再找人穿上和她一樣的衣服,登上閣樓。
「再把藏在暗處的屍體拋下,偽裝成她墜樓而亡的假象。」
「你很聰明」,宋隨臉上從未有過這樣奇怪的表情,他搖了搖頭,嘴角勾起,眼裡卻漫上嫌惡:「只可惜,這聰明用錯了地方。」
謝彥踩踏的動作在宋隨冷沉無波的聲音里漸漸冷靜下來,他嘴裡念念有詞:「不是我!都說了不是我!這些東西又能證明什麼?」
徐行看夠了戲,輕輕放下茶盞,往邊側的紗簾里掃了一眼,「謝彥蓄意謀殺親婦,殺人償命,按律當斬,諸位大人可意見?」
謝彥是謝竟煊的親侄,而謝竟煊是長公主的心頭肉,今日這樣的場面,多少還是要賣長公主幾分薄面的。
任鶴鳴與韓楊鴻對視一眼,緩緩道:「雖說物證齊全,可謝彥殺妻的動機是什麼呢?」
韓楊鴻接上:「謝編修怎麼說也是朝廷命官,傳聞與謝夫人的感情也極好,的確沒道理做這樣的事情。」
右側紗簾微動,底下顯露一雙銀色的繡鞋,宋隨見狀不著痕跡轉了方向,擋在那人前面,唇角掛上分淺淡的笑意:「本還想給謝編修留幾分面子,可既然諸位大人要刨根問底,我便來與諸位好好說道說道。」
只見他朝簾後候著的莫春羽點點頭,莫春羽便拿著托盤遞到宋隨跟前,托盤之上是一沓子按了紅手印的白紙,底下的落款皆是謝彥的名字。
宋隨兩指捏著那一沓子紙張,聲音如碎冰一般落下,「這一些是謝編修這一年內在通達錢莊寫下的借據,足足有五萬兩。」
驚得簾後幾人紛紛噤了聲。
謝彥更是再顧不得地下那被踩的稀爛的藥丸,而是死死盯著宋隨手裡的單子,張著嘴,繼續狡辯:「近年做了些小生意,虧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