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是元宵節,是阿越的生辰,母親說再最後找一日,若還是找不到,他們便要回上京去了。
那晚街上有燈會,他知道阿越是愛熱鬧的性子,便拿著幼時父親送他的一盆黃楊木,在街道上穿行。
阿越喜歡這盆栽,找他要了許久,可他因為這東西是父親所贈,一直沒有鬆口給他。
這一次千里迢迢地送來,可阿越卻不會再出現了。
他與阿越,雖是表兄弟,可性子卻大不相同。
謝越活潑喜動,性子純摯善良,他卻不愛說話,性子膽小怯懦,亦有些孤僻。
謝越來韓府前,他甚至沒有什麼朋友,母親忙著討父親歡心,而父親後院裡養著一堆姨娘,兩人自是沒有功夫理會他,無事時他也只能自己坐著發呆。
謝越來了韓府之後,與他談論自己在其他地方的見聞,帶著他出門打鳥摸魚,踏青遊玩,與他形影不離。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有朋友的滋味。
他有時候也會羨慕,羨慕謝越灑脫自然的性子,羨慕姨夫姨母恩愛異常,一家人感情要好,生活幸福。
那時候他就想,他也要做一個像阿越一般的人,真誠善良,見不平,遇不公要仗義執言,挺身而出。
所以那時他立在橋頭,聽見落水聲,看見有個小姑娘在水裡掙扎呼喊時,猶豫掙扎了片刻後,還是跳了下去。
回上京以後,日子平靜無波,他潛心讀書,考取功名,偶爾也做一些善事。
只是再也沒有哪一件能比得過元宵夜那晚,他救起那個小姑娘時,小姑娘扯著他的袖子說的那句:「神仙哥哥,你是我見過最好的好人」。
那晚周身被河水浸透,寒冷沁骨,可一顆心卻比任何時候都還有溫暖熨帖。
小姑娘只當是他救了她,可她又怎會知道,後來漫長的年歲里,他每每被自責和煎熬所侵蝕的時刻,若不是她那時隨口的一句話,他又如何能走到今日。
她說他是她見過最好的人。
他也不願讓她失望,努力去成為她口中所說的好人。
紙上暈染的墨跡早已干透,他伸手去擦拭,動作中有微不可聞的顫抖:「這些年,姑娘過得可好?」
梁雁已經漸漸冷靜下來。
她被盈雙攙扶著,緩緩坐下。
她不自覺地重新打量起韓明來,他眉目清潤,氣質舒朗,冬日午後的陽光斜照,從半開的窗格子里漏下離離疏影。
空氣里躍動著點點塵埃,染上淡金色,像是白日裡跳動的螢火,繞在他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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