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大公子的僕從若是見了這幕,怕是三魂七魄都得被嚇出來。
然而蕭子煜卻沒想像中那樣抗拒,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厭惡,他的注意力被帕子下染著灰漬的手指吸引。
剛烤出來的番薯極燙,在手中滾上一圈都能染上紅意,指甲剪的整整齊齊,指腹圓潤沁紅,干多了粗活的手不復之前的細膩,落著好幾道新添的細小翻皮的傷口。
蕭子煜視線從齊念想指尖透著血絲的傷口沾過,出手接過了帕子托底的番薯。
「多謝。」
「不客氣,是我該謝謝你的番薯。」
齊念想擺手,轉頭又扒出一個番薯,坐在蕭子煜身邊和他一起吃。
寧靜幽遠,偶然只有火燃燒的聲音,夜蟲低鳴,即使身邊多了一個人,心境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蕭子煜恍然反應過來,或許,不是他平靜,而是他旁邊的人帶來的平靜。
他側頭看規矩坐著捧著番薯小口吃著的少年,雙眼明亮閃動稀碎的光,仿佛吃著什麼山珍海味,極易滿足。
他見多了對他有所求的人,對他有所覬覦的人。
惡意,欽羨,憎惡,慾念就像是如形隨形的影子,無論去到何處他都無法擺脫。
唯有他身邊這個人,對他什麼念想都沒有,乾淨直白,仿若白紙。
「你這般,是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嗎?」
蕭子煜摩挲指腹抵著的柔軟絹帕,它的主人仿佛很喜歡它,青灰色料子洗的發白,帕尾的魚兒刺繡起了毛邊,但是很乾淨,透著輕微皂角的淡香。
他抬頭,長睫微翹,話語輕柔似誘人飛蛾撲火。
「若你想要什麼,盡可開口,你可以從我這裡拿走任何東西,金錢,地位,權利,或者我……」
少年雙目陡然睜圓,他教養極好,把口中的番薯咽下,才看向他,像是看到什麼披著惡衣的羅剎。
他欲言又止,憋了半晌才幹巴道。
「你又想殺我了嗎?」
他不舍的看著手中吃了一半的番薯,吸了吸鼻子,補道。
「那你能不能等我吃完我們再聊?我還沒有吃飽。」
蕭子煜愣了下,隨即笑了起來。
太奇怪了,明明對其他事遲鈍的要死,卻對他人的殺意十分敏銳,偏偏少年說的太過認真,叫人無法質疑。
可在對上齊念想的雙眸時,他停滯住,那雙宛如琥珀的眼瞳純粹透徹,真的不在意生死。
「是我一時失言,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要做這些。」
「…做什麼?」齊念想一臉懵逼,滿是不理解。「剝番薯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