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順忙回道:「貴主子您是知道的,萬歲爺跟前短不了人。貴主子的好意,奴才全記在心裡,主子爺還特特囑咐奴才,說天寒地凍,行走不便,叫貴主子不必去御前謝恩啦。」
貴妃身邊的宮女明珠捧了只錦繡荷包來,貴妃慢慢地道:「我是知道你們的,你們在主子爺跟前盡心伺候,雖然辛苦了些,主子是瞧在眼裡的。」懋貴妃說著將嘴一抿,明珠便將荷包遞到了李長順眼前,「既這麼著,我也不虛留總管。這點子心意,便權當辛苦總管走這麼一程吧。」
李長順也不接,老老實實地掖著手,「貴主子說這話,可不是折煞奴才?主子爺讓奴才代傳,主子爺、貴主子是福澤深厚的人,奴才這個傳傳話、跑跑腿的,能沾上一點子福氣,也就盡夠了。」
懋貴妃便不再說什麼,眼見著使女打起帘子,將這位御前頭一號的總管好生送了出去,這才慢慢沉下笑來,伸手揉著額角。座下的寧嬪是個識時宜的人,挽著帕子先發了話,揚起笑吟吟的一張臉,給貴妃道了聲喜:「怪道今兒燭花爆了兩回,原來貴主子是有這樣大的喜事。東西六宮,就數貴主子的鐘粹宮,福澤深厚。」
寧嬪既已這麼說,滿屋子的使女紛紛福身向貴妃道賀,貴妃抬手叫免了,吩咐看賞。她小指上戴著的金累絲護甲,在燭火下劃出一道煞是好看的金弧,映亮了貴妃的半邊手掌。
有賞拿自然是高興的,貴妃也很樂意為今兒添一重喜氣。螺鈿炕几上原本擺著水仙條盆,年下屋子暖,烘得躥了好些花箭出來,仿佛無盡繁華著錦皆不遠似的。
懋貴妃作養得宜的手,牽引過一片碧葉於掌心摩挲,徐徐道:「東西六宮皆是主子的嬪御,自然同被主子福澤。」貴妃頓了頓,瞧一眼寧嬪,眼波迴轉,「承妹妹的賀了。此番清算舒氏,妹妹的阿瑪在前朝為主子膀臂,立了大功,眼下正是得主子器重的時候。妹妹的好日子,不也在眼前麼。」
寧嬪聽了這一遭,早就心花怒放,只是小心翼翼覷了眼貴妃的神色。姣好端穩的眉目在雪光下生出幾分清冷,連唇角宛轉的笑意都顯得發虛。她仔細思忖了會子,方清清爽爽地答:「哎,貴主子這是說的什麼話?阿瑪身為人臣,食君之祿,自然忠君之事。後宮中貴主子攝六宮事,一應事宜,皆仰仗貴主子。」
這話說得貴妃很受用,在這後宮裡頭過日子,聖寵固然重要。可是哪一個能保聖寵不衰?主子的心思難以揣摩,聖恩今日來明日走,一時的繁盛過後還剩下什麼?所以最打緊的還是識時務,老話說得好,識時務者為俊傑麼?知道誰是六宮裡最大的樹,可以依附,比什麼都重要。
貴妃含了幾分讚許的笑意,和聲道:「怪道我見了寧妹妹,便覺著親切。譬如這水仙,寒冬臘月的,旁的花都謝了,它開得比誰都要好。三春勝景固然熱鬧,可那熱鬧長久麼?咱們阿瑪在前朝替主子分憂,往後我只將妹妹當親姊妹來看待。」
第14章 山迴路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