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戌時二刻,外頭開始稀稀疏疏下起雪珠子來,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響。搖光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完酒膳,便悄悄退出了殿外。天色灰暗,烏色的濃雲橫陳在天際,細小的雪珠子跟爆竹似地,噼啪作響。她深吸了口氣,照例捧了藥,上養心殿去。
其實皇帝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按理說褪了層皮,只需要靜靜等新的皮肉長出來就好,實在不必上藥了。只是這幾天沒找著時候說,也沒人教她該怎麼說。搖光邊走邊琢磨,青緞的軟底鞋踩在一層薄薄的雪珠子上沙沙作響,北風便不饒人地撲面而來。掌燈的蘇拉們逐漸將長街點亮了,逶迤的紅芒無邊地漫漶開去,兩側萬仞的宮牆便在這一片溟濛里肅穆而沉默地矗立著。其實慈寧宮離養心殿並不遠,可她覺得這條路駭人又漫長。
轉過養心殿的影壁,鵠立在天棚下的四兒便堆著笑迎了上來,替她打起傘,將人接到了廊下,「姑娘來啦?真真是比那自鳴鐘還要準時呢!這見寒天氣,姑娘也該打把傘才是。」
搖光抿嘴一笑,道了聲謝,將手捧著的盤子先交給了蘇拉,自己在廊下撣乾淨雪珠子,冷風砭骨,這四九城裡尚且是這樣,那阿瑪額捏這一路往寧古塔去,那樣的年紀,又該是什麼情形?
「多謝諳達,臨出門時這雪珠子還不是很大,誰成想竟這樣會落,跟放炮仗似的。」她沒瞧見德佑的身影,彌勒趙也還沒來,便奇道:「今兒敬事房不遞牌子麼?」
四兒說不是,「這不再過三日就是冬至。嗨呀!冬至可是大日子,主子得上天壇祭天去。您也知道,祭天前不得齋戒個三天嘛,依咱們主子的脾性,今兒八成是不會翻牌子啦。趙爺今兒來得早,裡頭主子正與寧嬪主子說話呢。」
「寧嬪?」
「可不是!」四兒壓低了嗓門,很樂意給她普及普及這些後宮裡的主子們,「這位眼下可金貴著呢!您知道寧主子阿瑪是誰麼?嬪主是綽奇綽大人家的姑奶奶。鄂、托二位大人在前朝得臉,幫著主子爺辦了舒氏,主子自然抬舉姑奶奶們。」
也不知是不是在冷天裡走了一程子,搖光只覺得腦子昏脹,「辦了舒氏」四個字仿若一聲驚雷,霍然在她頭頂炸響。仿佛是努力想壓抑的東西最終噴薄而出,她直犯哆嗦,極力平穩著自己,盯著他問:「哪個舒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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