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不過笑了笑,掖著手,不卑不亢,「我與綽大人走的向來不是一條路,道不同,不相為謀。『諸公袞袞登台省』,我自餵我的馬去。」
天光朗湛,鋪陳開一地的流金,他整個人在隆宗門前站著,挺拔如青筠。黃琉璃瓦單檐歇山頂,墨線大點金旋子彩畫,輝煌威武,是與生俱來的天潢氣度。
綽奇重重地「哦」了一聲,嘻嘻笑著,「說來我還得感謝王爺您,在下能有今日,全都仰賴王爺。」他抻腰嘆一口氣,「您真是可惜,可惜!不過沒關係,主子總不會讓您在上駟院餵一輩子馬麼?您里外四路都玩得開,喂喂馬,沒什麼,也算體察民情,長長見識?」
成明頷首,「綽大人說得很是。」
綽奇樂了,真是滿心通暢,真是好笑!什麼叫得意,他今兒算是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當日這個小小子在他與老哥哥面前口出狂言,驕傲自矜,沒料想到自己還有今日吧!如今老實得跟個孫子似的,還狂得起來麼?
所以這官場上就是個輪迴,永遠也別太得意,指不定哪一日世情翻覆,被人踩在腳下,這滋味,誰受受誰知道!
把一個人的滿身傲骨□□踐踏,消磨掉他的少年心性與意氣,眼睜睜看著他變成如今沉默寡言的樣子,何嘗不是一件快活的事呢?
不過好歹還是個超品的親王,他就算囂張,也不敢太造次,不枉他今兒早早在軍機處廊下等著,就是為了出這口氣。如今氣撒出來了,撒得他沒法子還嘴,也就盡夠了。
綽奇潦草地欠一欠身,「既然王爺有皇命在身,趕著撿馬糞蛋子去,奴才就不多打攪您了。您好走,改明兒咱們府里擺席感謝王爺,還請王爺賞臉。」
成明卻叫住綽奇,打量著他,那目光清澈,雖然經過磋磨,到底擋不住蓊蓊鬱郁的少年氣。他頓了頓,忽然很誠摯地問他,「綽大人忙忙碌碌,為的是什麼?」
為的是什麼?年輕人總愛深究這個。還對世道存著太多不切實際的妄想,仍舊執著於那些狗屁無用的大道,才會問出這麼蠢笨的問題。
綽奇掰起手指頭與他細算,「您既然誠心誠意地問了,我也誠心誠意地與您說道說道。我家三妞妞在宮裡做娘娘,我家五妞妞要嫁人,大妞二妞雖然嫁出去了,娘家要為他們撐門面,不能讓她們在婆家挺不起腰。家裡兒子們也要談婚議親,娶媳婦兒要錢不要?置辦衣裳、打首飾要錢不要?婚喪嫁娶,人情都是靠錢走出來的!一門裡總有些窮親戚,逢年過節來打秋風,您說說,要錢不要?」
「咱們不像您,家裡有祖宗傳下來的爵位,吃喝不愁,犯了錯也有人擔著。有時候我是真羨慕您,我像您這樣大的時候,可沒您這股不怕死的勁兒。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們這樣人的苦處,您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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