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既南的手微微顫抖。
許儀華慈愛地看著他,她一手養大的孫子,如今已經長大了。
她想說話,剛張口便劇烈地咳嗽,咳出血。
秦既南起身就要去喊醫生,又被虛弱的聲音拽回來:「阿既……」
「奶奶。」他緊握住老人的手,嗓音發顫,「您信我,醫生說有希望的,您回醫院好不好。」
「奶奶不想回。」許儀華用手帕拭去自己唇角的血,她皺紋深深,笑著說,「奶奶只想在這裡,阿既連這點願望都不能滿足奶奶嗎?」
秦既南低下頭,老人已經瘦得如同一片落葉,仿佛隨時會飄落。
許儀華拍拍他的手:「我們阿既長大了,以後…以後不要再跟你爸爸吵架…你爸爸他…他其實最疼的就是你。」
秦既南指骨發白,眼前人的生命在流逝,他無力到什麼也抓不住。
擁有再多的東西,也換不回生命。
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從哪裡發出,說:「好。」
許儀華滿意地閉上眼,在他懷裡,笑著,氣若遊絲:「可惜了,我不能見到阿既結婚生子了。」
「那個讓我們阿既說頂好頂好的姑娘,奶奶也沒福氣見到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阿既啊……」
躺在他掌心的手,徹底垂落。
秦既南一動不動。
窗外劈下一道驚雷,暴雨驟然增大,這世上最愛他的親人,在他懷裡離世。
他慢慢把人放好,在連續不斷的滴滴聲中,所有的儀器屏幕盡數化為一道平直的紅線。
醫生團隊破門而入,霎那間變了臉色。
男人站在床前,背影攏著沉沉夜色。
「秦總……」為首的醫生嘆息,欲言又止,「您節哀。」
「嗯。」秦既南轉身,面色平靜,「諸位可以去休息了,這幾年,辛苦了。」
他走出臥室,總助文嵐迎上來:「秦總。」
「通知許家和秦家的人,葬禮辦在南城,七天後。」
「已經叫人去通知了。」文嵐低聲,「明天在北城的集團季度會,是否要推遲。」
「不用。」他輕輕閉眼,嗓音倦啞,「訂機票吧。」
「是。」文嵐無聲離開。
窗外的雨還在下,夜幕漆黑如墨。
記憶里,北城也曾有過這樣的暴雨,那次的雨太大,導致桐木山山體滑坡,雨停後的第二天,他陪奶奶去南弘寺上香拜佛求平安。
那年他十九歲,年少輕狂,不知神佛為何物,在神仙座下用香火點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