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想,你們還要怎樣?
週遊順口一提,她就被送進了行轅,一個不喜,就又將她送還。再一個不喜,她就進了大獄。
你們還要怎樣?
祝纓抱著碗,挪一挪腳步,讓潘寶湊近的大臉落了空。潘寶又逼近了一步,依舊沒能靠近。潘寶笑吟吟地說:「哎喲,別小氣嘛,來,看你沒吃的,我這兒還有些,勻你一點兒!」
他將筷子尖兒放在嘴裡嘬得滋滋響,一手托著碗遞向祝纓,一手伺機而動。
祝纓的腳尖往前伸了一伸,潘寶往前一撈,祝纓又往後縮了一步,接著擰身就跑。
潘寶樂了,含著筷子,話裡帶著含糊的口水聲:「還挺有意思嘿!」猛地拽開大步去追!
祝纓看了他的步幅,借著兩人錯身的功夫,用他的身形掩住了別人的視線,手往下面一抖。潘寶一腳踩在了一片菜幫子上,腳下猛地一打滑,手裡的碗飛了出去,撞到了牆上,半碗菜湯豆子在牆上噴濺開來,又滑了下去。那碗是木碗,敲在牆上發出一聲鈍響,從牆上彈了開去,彈到了囚室另一面牆前的地上,又小彈了同下,不動了。
正在吃飯兼看好戲的幾人目光往牆上一移,順著木碗移了一回視線,再扒下一口飯繼續看戲的時候,卻見潘寶已經整個人趴在了地上。祝纓抱著碗,叼著筷子,一臉無辜地靠牆站著。
他們哄堂大笑,數老胡笑的聲音最大。
三兩下扒完了飯,老胡將碗往地上一撂,抱著胳膊過來踢了潘寶一腳:「起來,別裝死!叫我看看,你的臉剷平了沒有?」
潘寶的身體動了一下,兩條胳膊似是要撐起身體,又癱平成了個五體投地。老胡用腳尖將他踢翻了個個兒,臉色一變:「不好!」
幾人都圍了上來。
懨懨的中年男人將潘寶的腦袋託了起來,翻翻眼皮:「昏死過去了。」
祝纓有些惋惜,蹲到通鋪上扒著已經半冷了的菜湯豆子。
斯文男子道:「老馬,你是老江湖了,這樣摔一下能摔昏過去?他壯得跟頭驢似的!」
懨懨的老馬道:「腦袋,跌得不好要命都是有的……」
收碗的回來了,祝纓把飯吃完,又把他們幾個的碗筷也收了,連同潘寶那個翻在地上的碗。六個碗,一把筷子,都隔著木柵扔到了盆里。
打飯的犯人看了她臉上的傷,說:「喲,新來的?學著規矩了?哎,他們怎麼了?」
能撈到打飯這個差使的,在囚犯里也算是上等戶了,他喊這一聲,老胡回了一句:「干你的活去!這蠢材自己跌昏過去了!」
老馬拍拍潘寶的臉:「醒醒!」
老胡道:「你這樣不行,看我的!」扯開了胳膊劈哩啪啦給了潘寶幾個大耳光,光聽聲音都能知道比打祝纓那一下重得多。
潘寶一抬眼皮,兩眼一翻,口中含糊一聲,當著他們的面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