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怔怔地看了一會兒祝纓,又看了看張仙姑,張仙姑的眼中充滿了憂慮,卻又充滿了決絕。
她問張仙姑:「那退親的事……」
張仙姑張口就來:「我們倒想好好說的,她本來就看不上咱們家,說了就能成,你說是不是?可你們那門兒我們進不去,當花子打出來了哩。想到了看不上,沒想到是這麼的看不上啊!我們窮人,沒活路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哪一步走不出去就死了,可這一步,還是得邁。」
花姐嘆了口氣,只有這樣的母親、這樣的膽子,祝纓才有這樣的人生。
「你……還想考試做官嗎?」她摒住了呼吸,問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是覺得如果自己大聲呼吸這話別人就聽不見了。
祝纓毫不猶豫地點頭:「想!」
花姐一顆心要跳出胸膛了!她按住胸口,細細地、急促地喘著氣,說:「聽你說這個話,我可真歡喜,你一定要做到,一定要考上。有一天,你做了官,就好像我也做到了一樣。」
「大姐!」
「不是叫我大姐嗎?不是當我是姐姐嗎?妹妹……唉,三郎!還是叫三郎吧,別說漏了。三郎,你可一定要做到呀。真想有一天,我叫你妹妹,告訴別人,我妹妹做了官兒,還不怕因此害了你。」
花姐的眼淚無聲地往下落,臉上卻笑得很開心的樣子,祝纓鼻頭一酸,也落下淚來:「大姐。」
花姐將她摟到懷裡,撫著她的頭髮說:「以前啊,有時也想,我就不要臉,把你摟一摟,會不會好些?後來絕了這份心了。今天終於摟著了,三郎,都比我高了,味道乾乾淨淨的。」
張仙姑道:「她做得到!你要想做,也做呀。」
花姐笑容慘澹:「我不成的,都已經知道我是女人了。他們呀,只要知道我是女人,我就什麼路都沒了。再說了,我哪如他們書生們呢?我不過識幾個字,會算點帳罷了。」
她鬆開祝纓,說:「乾娘,咱們別光顧著說話了,快給三郎收拾收拾這一身。別叫別人看出來了。」
張仙姑跳起來道:「我去找!我的東西還沒搬到那邊新房裡去!」
張仙姑那邊找東西,花姐就對祝纓道:「你衣裳放在哪裡了?快找身乾淨的出來換上。我跟你說,來月事的時候要小心,可不能跟以往那樣摔摔打打的了。女人下半身兒,一定要乾淨,別著涼水、別著髒水,飲食上也要留意,別的時候隨你,這幾天不要吃涼的……」
她從小過的生活雖不是大富大貴,也比大多數人講究,一樣樣的禁忌都跟祝纓說了,又說了兩個偏方:「要是痛經了,可以調理試一試。看大夫的時候小心,好的大夫我遇著過兩個,一摸脈,別說你是男是女了,恨不能說清你祖宗八代……」
祝纓都記下了,找了套新衣服出來。張仙姑也回來了,拿了條月經帶來。祝纓看兩眼,張仙姑不好意思地說:「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以後有你看的時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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