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今天出事了?」
「對,」花姐嘆了口氣,「今天,有人找上了門兒來,是她的丈夫。唉,她一見丈夫就要跑,她丈夫帶了兩個人要拿她回去。尼師說,清淨庵堂,不能叫男人亂躥。可他們不聽,硬要說尼師是賊,窩藏潛逃婦女。庵堂里又有香客、病人,不能叫他們這麼鬧著。我與杜大姐相幫著攔,也是攔不住。眼看要出事兒,付小娘子跑出去,一頭撞在了山門牌坊上,頭上老大一個窟窿。招了好些人看熱鬧。」
祝纓道:「你去救治她了?沒救回來嗎?」
花姐道:「救倒是救回來了。咱們庵堂里,被打得半死的女人也不是沒救治過。尼師年紀大了,我就叫上杜大姐,我們兩個將人先抬回來治傷。尼師情面大些,看的人都說付小娘子的丈夫不講道理,巧了溫大娘子也來庵堂上香,溫大郎帶人陪她來的,總算把局面穩住了。」
祝纓道:「那明天遇著他我要謝謝他為你解圍了。那個男人說自己是付小娘子的丈夫就是了?這樣的騙術多得是!拐賣婦女的,幾個人一夥,說自己是抓逃家婦人的,看的人就不會管這樣的『家務事』,其實是拐子呢。」
花姐苦笑道:「還真的是,兩人一打照面,付小娘子自己都認了是她丈夫,求尼師救自己。他們家原本還能應付的,都是正經人家,不幸丈夫染上了賭癮,一點家產輸得精光,就想把妻子典給一個生出不孩子的老員外生個兒子,好還他的賭債。付小娘子說,自己總算也是識點字、知道點禮的婦人,不該被這麼對待,孩子也沒要就跑了。」
「孩子?」
「嗯。有個兒子,要不人家怎麼肯要她呢?她已生了個兒子,看著就是能生的樣子嘛!」花姐陰著臉說。
祝纓道:「那現在呢?」
「唉,跟她丈夫來的兩個人是老員外的管家和家丁,一看這樣,就說人也不要了,叫她丈夫還訂錢。她丈夫不肯,必要把妻子帶回去。我看是還想再把付小娘子賣一回。真要賣了倒好了,從此與這個賭鬼兩不相干,哪怕給人當奴婢呢,遇著差不多的主家,也能活下去。就怕這樣典來典去的,付小娘子這輩子就完了。小祝你說,付小娘子這樣的,該怎麼辦呢?再逃一次,又要怎麼逃呢?」
祝纓沒接這個話,問她:「孩子呢?」
花姐一怔:「沒問吶。付小娘子說,兒子總是他們家的人,孩子爹還在,家裡也沒余錢,總不至於出事吧?」
祝纓「嗯」了一聲,也看杜大姐洗衣服。這樣的事情不至於處處都有,但也不罕見。丈夫要把妻子捉回家,或者典賣了,也就岳父家還能爭執兩句,官府都是不管的。非但不管,丈夫要與人爭回妻子,官府還得判他贏。明知道她回去是火坑,能做的也就是「訓誡」這個丈夫要善待妻子而已。
這個道理花姐也知道,她說:「我只好盡力多拖幾天,給她的身體養好些。可要怎麼逃呢?她逃了,再賴上尼師,也不能這樣對尼師呀。」
「這小娘子的父母兄弟還在嗎?」
「沒了。要是有,能叫她這樣麼?好歹也是讀書人家呢。」
「這男人的父母祖父母還在嗎?」
「那倒不知道了。怎麼?你問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