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看清了是祝纓,更是一嚇:「大官人,我不是故意的,我……」
祝纓道:「看清了,沒濺上水。」
小丫才住了口,裡面小江已經提著個棍子出來了,看到祝纓輕輕把棍子放到了牆邊倚著。問祝纓:「小祝大人?是有什麼事嗎?又有賊了嗎?」
祝纓道:「落衙四處轉轉,近來案子少,怕那點本事荒疏了。不意轉到了這裡,沒有打擾你們吧?」
小江道:「我本也無事,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你要早些過來,還能請你坐一坐。現在這時辰你該回家啦,不然趕不上宵禁又是麻煩。」
她現在說話多了些也柔和了些,祝纓道:「哎,我這就回去。這裡近來可還安全?」
小江道:「不過還是那個樣子。京兆治下,亂也亂不到哪裡去。風月場上,好也好不到哪裡去。」
祝纓道:「關好門。」
小江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能說,她也很久沒與人這樣說過話了,來這裡學琵琶的都是妓-女,勸人從良?也不是由她們自己做主的,說出來白刺人的心。教她們接客?自己都覺得噁心。閒著教兩曲琵琶,再就是教小丫認兩個字。
又不想就這麼結束了這段對話,又找不著話題,祝纓要走的時候,不遠處又傳來的打罵聲。祝纓看過去,小江則皺了眉:「真是下賤!」
祝纓問道:「怎麼了?」
小江冷聲道:「怎麼了?親娘要叫閨女賣身,不是下賤是什麼?狗都知道護著崽子呢!爹娘賣女兒、兄弟賣姐妹的我見得多了!凡事其實不由當娘的做主,但凡能做主,她也不能這樣干!這個不一樣。」
祝纓道:「怎麼?」
小江大口地喘著粗氣,說:「自己就是個下賤人,好容易把女兒託付給人,也有人不嫌棄是娼婦生的女孩兒,把來當親生的養,養到十五歲上,要給正經說門親。這當娘的看女兒長得好,又會寫算又知書又會彈琴,就要把去入籍做妓-女。誰個養了十幾年的孩子捨得放手呢?老兩口就過來日日攔著。這樣狠的娘實在少見,你沒見那打手都不狠攔那二老么?」
祝纓道:「你回家,關門,不要出來了。我去瞧瞧,瞧完就走,你自己也別陷進去。」
「……啊?哦……」
祝纓心道:真他娘的邪了門兒了,我這兩天淨遇到這樣的事,先是丈夫賣妻子,後是親娘害女兒!枕邊人待她不如花姐這樣的生人好,養父母倒比親娘還疼閨女,別是個假的娘吧?!
她踱了過去,見是一處私娼的院子,圍了些人觀看,一對中年夫婦看起來與這裡格格不入,上衣很是整潔,衣擺濕地了半截沾了好些穢物,仍然頑強地站著。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半掩,罵道:「還不快滾!我生的,我愛怎樣就怎樣!」
一個清麗的女孩子跪在地上,求她:「我也會針線女工,也會種種家務,願意奉養您,您為什麼非要操持此業呢?」
旁邊還有紈絝少年起鬨,指指點點:「這個是真良家出來的嘿……跟在這裡長大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