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又想到她自己。項安是沒想好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家裡有那麼個「招贅」的意思,她自己也沒反對。父親一死,打亂了一切計劃。她已承擔了許多的事務,在許多事務上有自己的見解,獨獨對婚姻沒個成算。
今年過年回家,母親、嫂嫂也與她談起過這件事。事情是由二哥項樂的婚事引起的,家裡的想法,要麼娶個知根知底的能幹媳婦,要麼,能不能請刺史大人給保個媒,在梧州城求娶一房合適的妻?
然後就說到了項安,她們認為項安總得安定下來。以前是因為父仇,現在父仇報了,雖說要報答祝大人,可結婚又不耽誤報答。以後有了孩子,也教孩子記這一份恩情就是了。
項安自以為有點「高不成、低不就」,要她還如先前父親計劃的那般尋一個有一技之長的年輕後生招到家裡來,她有點不甘心。要讓她就「嫁出去」,那就更不甘心了。跟刺史府里,她步步高升,哪家人家能給她現在這樣的信任與自由?那得是個怎樣的男人才值得啊!
這麼些年,也沒遇著讓自己心動的人。然而年輕姑娘,要發誓現在就絕情棄愛,她又下不了這個決心。
這些對胡師姐也不能全說。
項安又說:「我總不能讓女工都守活寡不出嫁吧?只要她們出嫁,就有風險。別說他們了,就是我也不能如那幾位娘子一般……」
胡師姐的注意定轉到了項安身上,道:「你別看那幾位,她們小半輩子都過去了,你才二十出頭,年紀也不算很大。萬一大人再為你做個媒呢?」說著,胡師姐也有點想起自己的處境來了。
哪知項安卻說:「不能緩,來不及了。」
「怎麼?!家裡給你定了親了?」
項安道:「不是家裡,我說的是糖坊,今天,楊坊主他們下帖子請我去說話。說起來還與過年時的那個案子有關呢,死的那個不是糖坊的女工麼?就是楊坊主他們家的。楊坊主因自己也受牽連過堂,便說,各坊主一起議個事,要議將女工的工價壓一下,且既要保人,還要父兄畫押。唉……」
胡師姐道:「他是倒霉,遇著無賴,誰都怕。」
項安搖了搖頭:「不是那個意思。女工不如男工,幹個活還得父兄背書,那我呢?也不如他們?凡事都要我哥點頭,或是乾脆要搬出大人?以後我還怎麼幹?」
楊坊主一說要同行公議,一提「女」字,說的人不在意,聽的人很驚心。
她第一想是楊坊主此舉必會影響到她!女工都不值錢了,她一個女管事就能值錢了?值幾個錢?女工不如男工,女人幹活還要受到家中父兄的管,還敢栽培女工當管事嗎?那她以後想養幾個順手的女管事可就難了。官糖坊還不是她的,她還得管著,要是使不動手下就麻煩了。就是現在,一些男管事聽她的令時也是三心二意的。
楊坊主他們攻守同盟一建,現在是炮製女工,接著就能排擠她。而且她還覺得楊坊主他們有另一個更大的計劃——控制行會。說什麼還要以後新建的坊主加入進來之後也要遵守現在的公約,這不就是先進門的給後進門的立規矩麼?
都是通房丫頭,還想爭大小了!哪天說不讓她留在行會,她是走還是賴著?大人是會調離的,到時候她也願意跟著走。但是這自己打下的江山,走得灰溜溜,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然後她又想到了女工的工錢已經比男工低了,還要再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