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剛剛到了我家裡,我不敢耽誤,給帶來了,人就在宮門外。」
王雲鶴與施鯤對望一眼,派了一個録事,道:「去帶人進來。」他批了個臨時的條子,録事拿了,祝纓道:「我與他同去吧,人受了點兒驚,不認識的人他或許不信。」
王雲鶴嚴肅地點了點頭:「去吧。」
五縣「獠人」哪怕不是「反叛」,只是不肯再受羈縻也夠朝廷難受的了。祝纓與録事出去,將巫星帶了來。進門後巫星除去斗篷,露出裡面衣服。
祝纓道:「這是施相公、這是王相公——那兩本文集就是他寫的。」
巫星用帶著口音的官話拜見二人,二人打量他一回,也瞧不出什麼破綻——他的長相裡帶著「南相」,口音也對,這身裝束也很貼合。二人命他起來坐下。
施鯤問道:「你是梧州人?哪一家的?」
巫星道:「我是阿蘇縣派來的,不是冒充的。我第一次上京,他們路熟的人沒來麼?看來路上是遇到事情啦。」
王雲鶴問道:「其他人?」
祝纓道:「據說,他們一共有五路人,我只遇到他一個。已經派人到城門附近、梧州會館、寒舍舊屋那裡等著了。林風只要到了,左右脫不了這些地方。就算去四夷館,那裡也會很快報來的。」
施鯤道:「又有這幾處什麼事?」
祝纓苦道:「他們哪到過京城?只有一個林風,之前覲見過陛下,他今年也不到二十歲,記不記得清路也不好講。如果他安全抵達,這些都是有可能去的地方。」
王雲鶴嚴肅地說:「如今是什麼時候你該清楚,事情不能鬧大。」
「是。」
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又詢問巫星:「梧州發生了什麼?」
巫星的眼眶濕潤了:「他太壞了!要奪咱們的人和地!山下人家裡做官的,還不用交稅、還有自己的地呢!我們縣令的人口和土地,為什麼都要交給他?」
「誒?」
施鯤溫言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巫星用力搖頭:「才沒有!他說准了,要把咱家有的全都記帳上給他。三年過了,該著輪流做長史和司馬的。他收了原來長史和司馬的官印,沒說誰能做新的。問他,他裝得跟個神仙似的笑著搖頭,他的狗腿子說,咱們沒有功勞。要功勞,就是交出人口和土地,換他給朝廷上書。太欺負人了!」他越說臉越脹紅,抬手恨恨地捶著自己大腿。
王雲鶴與施鯤稍一猜測就明白了七、八分,官員的這種心思他們很清楚——政績。兩人肚裡罵了髒話,這事兒地方官員幹得出來。他們當初對這個人選也是用過心的,看一看過往的履歷,無論是教化還是人口戶籍賦稅,都還可以。也沒有士紳告過狀,風評也不差,未見激進冒險。
但是梧州情況特殊,他沒把握好。或者說,到了那個地方之後,看到底子打得好又有施為的條件,一般人很難忍得住不「更進一步」。
再看一眼奏本里的措詞,最後一段意思挺明顯了,如果處理不好,最低是個拆夥,更嚴重的後果也不是不可能,這事兒得跟皇帝報告一下了。
祝纓道:「長史和司馬的事倒還好,前陣子想起來這件事,鴻臚寺行文給了吏部,吏部已經發文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