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南方的果子運到了京師,無論如何也不如枝頭新摘來得鮮美。我那大郎,曾未到極遠,回來亦說,運到京師的瓜果,不如當地吃著香甜。尤其荔枝一類,驛馬送了來也都變了味兒了。福橘倒還勉強,也是因它本就不太易壞。」
兩人就吃喝玩樂聊了挺久,施鯤已從兒子那裡知道了大理寺沒再動多餘的手,但他更看得明白——上一輪已經打完了。
眼下這是休息呢?
施鯤不多言,只先看著。鄭、王二人到底沒有對立,雖然有些矛盾,但也在彌合。這是施鯤願意見到的,至於最終會不會鬧掰,施鯤不願意去想。他只要拉住了兒子別往裡面沖,現在施家仍是安穩的。
施鯤感慨了半天的南方水果,祝纓心道:辦法其實也有,但是勞民傷財,若成了慣例就是罪過了。我才不弄呢!
陪他感慨了半天,回家之後派人給施鯤送了兩罐子的荔枝蜜,收到了施鯤手書的一封感謝帖。
祝纓順手把帖子扔到了一個匣子裡存著。
只有陳萌嘀咕兩句:「王相公何苦?心懷天下,也要兜得住,真不想看到他沒了下場。現在休致,他的名聲也比先父好。要是更早,只怕是個人人稱讚的聖人了。你也免受些夾板氣,鄭相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祝纓笑道:「我做陛下的臣子,誰能給我氣受?」
陳萌道:「我算服了你了,行了吧?聽說朝上新進了幾個人,怎麼樣了?」
他說的「朝上」便是指日常的早朝,身著朱紫的那一批。
「乏善可陳。」祝纓撇嘴。
「你可不要太不放在心上啊!他們這些人,在史冊上占不了兩行字,站在咱們面前,你我還不是要笑臉相迎?」
祝纓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確實乏善可陳。做人沒特色,做事也……不出意料。壞都壞不出新意。記在史冊上,也都是流水帳。」無趣到她都盼著陳萌和駱晟趕緊回來了!
陳萌道:「只怕都還收著。信不信,日後給王相公排頭吃的,就有這些人。」
「那是會有的。王相公也不是孤身一人不是?」
陳萌道:「論理,這天下也該整頓一番了,只可惜哪有這麼容易的事?譬如一個家,原是老夫人管的,她死了,新娘子來掌家,不得掃走一些老貨?偏偏咱們這位陛下……」
祝纓道:「陛下才登基多久?」
「反正夠愁的。他不能幹,王相公能幹,他只管給王相公撐腰就好。我卻擔心他的腰也不很硬,又琵琶別抱。王相公想幹事,就得占住了政事堂。這就又招流言了。這流言背後要說沒有人指使,我是不信的。」
祝纓道:「天子廣有四海,哪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
「這麼說,王相公是危險了的?」
祝纓道:「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