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微怔:「是為了讓我知稼穡之艱麼?」
祝纓道:「不是。是請您體會一下,一個人,如果一年到頭都這麼幹,遇到些天災人禍,心裡會有怎樣的想法,絕望、憤怒還是……連年民變,殿下當知『民』的感受。殿下要學會害怕。」
她也沒別的辦法了,就太子這樣的,論大道理,他身邊的博學鴻儒哪個學問不比她祝纓強?就是冼敬,也是任過地方、任過戶部的,能講的也都講了。「不可濫用民力」「民貴君輕」,對,能背下來,然後呢?
沒有切膚之痛,不了解,不會害怕。甚至連「悲憫」都是懸在空中的。
天子藉田親耕,他扶著犁、別人扶著他,前面又牽牛的,旁邊有幫忙的,就已經算是勞動了。實比不得陳、祝二人不許別人幫忙,讓太子務必「親手」去做。
但願太子能夠記住今天的感受。
陳萌對太子道:「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至冬又有徵發,上有父母下有妻兒,便是京畿,百姓也僅餬口。一旦田產為人所奪……」
他搖了搖頭。
太子也是一番感慨。
陳萌又說:「生民可憫!還請殿下憐惜百姓啊。」
祝纓則一面看著太子嚴肅的表情,一面瞥著他的隨從。
柴令誠知道祝纓是誰,心裡是有些親近的,看祝纓這作派倒與傳說中那些「苦心老臣」重疊了。與祝纓的目光一觸,柴令誠也生出感慨來。
他有些後怕地道:「還好還好,幸虧人生而有貴賤,咱們不用做他們,受這一分累。」
他的同僚們看著周圍農夫灰撲撲的樣子,農夫的鞋子沾滿了塵土,有一半鞋面上有破洞,衣服也都陳舊灰暗,打著補丁。不由點頭,對柴令誠的話深有同感。
太子道:「百姓不易啊!應該愛護,否則天下窮弊,朝廷也要入不敷出了,社稷也要不穩了。如何令其安分守己,不為盜匪才好。還是要恩威並施,加以教化,令之畏威柔順不敢造次……」
陳萌心道:只要你以後凡遇到事能想起來今天,好些蠢主意就不會有了。
祝纓心裡卻是閃了一下:都說勛貴肉食者「只為門戶私計」,皇家,難道就不是了麼?他們提「天下」,只因為覺得這天下都是他們家的。
不能把母雞餓死了,不然就沒蛋吃了。
祝纓道:「天不早了,該回去了。」
「是不早了,」太子說,「尚書和京兆是愛我的,我心裡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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