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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一條一條地下命令,項安一條一條地記。祝纓又說:「你還要再帶幾個人,以前老祁在的時候,也有幾個學生……」

「是!」

然後陳枚就來了!

祝纓是給朝廷出難題,但最難的還是陳枚,他一面暗罵朝廷辦事不地道,竟不能一次給個紫袍,把他夾在中間。一面又是真的怕了這位不停鬧出事來的「叔父」,瞧瞧她都做了什麼!

中間都不帶歇口氣兒的!

祝纓溫和而慈祥地說:「你都知道了吧?我不想再同朝廷來回扯大鋸了,我也不要朝廷撥錢糧給我。一張紙,就這麼費勁嗎?他要缺紙,我這兒有,要不我自己來?」

陳枚嚇了大喘氣:「不不不!我來!我來!」

祝纓道:「知道姚辰英為什麼上書廢止法令麼?」

「什、什麼?」

「他們干不下去。朝廷接下來有得忙了,頂好不要再在我這裡耗時費力。」

…………

京城,鄭府。

表兄弟也正在討論著禁止田地買賣的事。

鄭熹固然不喜冼敬的改革,但也承認需要抑制兼併。表弟突然之前要叫停這件事,鄭熹百思不得其解,覺得表弟腦子有毛病。

「咱們雖與冼敬出身不同,但抑兼併這件事,絕不能一點也不干。你究竟為什麼非要這麼做?」

「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如今祝纓她離開了!朝中沒有人能辦到了。」姚辰英說。

鄭熹道:「沒她就不行了嗎?其他人哪裡不如她了?」

姚辰英道:「她無妻無子,好吧,也沒法兒有妻,無兄弟姐妹、無親族密友,只有行將就木的雙親。這樣的人,才能幹得成。」

「我不用澄清天下,水至清則無魚,」鄭熹說,「別成爛泥潭就行。不用你幹得比她強,也不用你學她那個樣子,比她差點兒也行。」

姚辰英仍然搖頭道:「你讀史難道沒有發現嗎?一旦國家出現頹勢,是自上而下能力、信念全都不行的,人各懷私,不顧公益、只謀私利。這個時候無論有什麼救危圖存的新政,推行下去都會被有私心的人利用,越掙扎亡得越快!」

「胡說!亦有中興時。」

姚辰英道:「迴光返照而已。凡一朝,立國之初,想改革新政,大多是能夠做得成的。其運至半,越做越糟。譬如屯田,是好事吧?中飽私囊只能讓兼併惡化。至末代,做什麼都是錯。現在不至於是末代,王相公也動手了,你看冼敬一接手,是不是有點兒往末代去的樣子了?」

鄭熹道:「大膽!噤聲!」

姚辰英雙手一攤:「哪怕是為了百姓,也別亂動了。做這件事,要得罪多少人?不能得罪,那就拖著,拖到一個不怕填進身家性命,親戚九族的能幹的人挺身而出,或許還有救。好好的一個人,不留下來共襄盛舉,還給氣跑了,怎麼想的?七郎,你已經寬待她三十年,如今繼續交好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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