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九皇子。」
嚴仞戳在地上的木棍頓住,他盯著碗裡的湯,陷入沉思,眼神逐漸變得空洞。
宗昀覺得不可思議,皇帝駕崩,居然能輪到九殿下登基,看來啟安城也出現了不小的波折。
但營帳內的幾個人都不約而同沉默下來,似乎沒有力氣討論朝廷發生了什麼,只在心裡暗暗腹誹啟安的變局。
五日後,輜重營把朝廷派來的糧草交到前線,嚴仞打開一看,每一車的草都是腐爛的濕草,每一車的糧都摻雜著發霉的陳米,真正能吃的只有一半。
輜重營的人驚疑,前線的將領震怒。
嚴仞什麼都沒說,當即讓人將完好無損的粟米挑出來,分發下去煮成粥,士氣大漲。
當天晚上,軍營陷入酣睡之中,宗昀跟著嚴仞出帳,踩著積雪登上山頭,向北望著烏黑的曠野和遠方星星點點的燈火。
宗昀嘀咕:「天氣這麼冷,突厥兵怎麼還有力氣防得這麼嚴?」
他不知道嚴仞在想什麼,只默默跟在後面。
吹了許久的風之後,嚴仞才開口道:「宗昀,我之前發誓,就算餓死也絕對不吃突厥人的東西。」
宗昀記得他真的曾經說過。
嚴仞又道:「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如今肚子都填不飽,哪裡還管氣節這玩意兒。再說,突厥人占領我們烏海的屯田,那本就是我們的,如今我們吃點他們的東西,也算有來有往。」
宗昀似乎知道他要幹什麼了。
嚴仞轉過頭來,對他道:「明天入夜跟著我,去偷他們糧倉,干不干?」
「干!」宗昀猛點頭。
經過周密的計劃,嚴仞僅僅帶了百來個人,就成功繞到突厥兵後方的糧倉,鬧了一場大火,趁亂殺掉守倉的突厥兵,一口氣將突厥一半的糧草全部運了出來,滿載而歸。
這是鎮北軍半年以來第一次揚眉吐氣。
嚴仞帶著士兵們吃突厥的米,煮突厥的羊肉,吃飽後,再拿上長槍去打突厥。
沒了嚴岑,他不再魯莽行事,也不再獨斷專行,性子漸漸沉穩下來,凡事都要有詳細縝密的部署,糾到每一個細節,不放過任何容易錯漏的地方。上戰場時,雖然大多時候都是嚴格按照既定的指揮,但情況稍有不同,他還是能隨機應變,從中智取。
拼死搏鬥,被砍傷胳膊和腿,是常有的事。在大戰中被困七天七夜,最後突出重圍,也是常有的事。
不說軍中下層的士兵們,就連日夜跟在嚴仞身邊的宗昀,都能明顯感覺到嚴仞的變化。
他變得成熟、沉穩了,不再如以前一樣話多,也沒有以前那麼瀟灑了。
又一年秋天,鎮北軍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捷中打退突厥軍,只差最後一步,只要能逼突厥退回陰山以北,鎮北軍就能創下大晟開國以來最輝煌的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