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容不是學醫的,對醫術也一竅不通,只覺得這御醫竟說些他聽不懂的話,還把情況越說越嚴重,好像他明日就該給沈安言準備棺材。
頓時怒了,「把話給本王說清楚了!」
御醫覺得自已說得很清楚了,被他這麼一斥,噎了好半晌。
才更加通俗易懂地說道:「就是說這位公子日日擔驚受怕,身子已如驚弓之鳥,再隨便嚇一嚇便是嗚呼哀哉,他身子毛病又多,頭暈心悸時時刻刻伴著他,他卻不肯好好醫治,非要生生熬著,如今身體看著健康,但已是強弩之末,這次昏迷不醒噩夢連連,便是因他身子虧空又受到驚嚇導致的。」
蕭景容覺得更加不可理喻了,「他日日養在本王這府上,好吃好喝供著,怎麼就身子虧空了?!」
雖說晚上總會進行些不適宜宣之出日的活動,但那都是他的掌控之下,府醫也說了這般次數是可以的。
御醫便反問道:「那之前呢?」
「之……」蕭景容一下沒反應過來,「之前?」
「這位公子應當不是與殿下自小一起長大的吧?那他在入王府之前,又在何處?」御醫道,「殿下,身子虧空非尋常一段時日便造成的,這位公子看著也年紀尚小,按理,他無論如何都不該是這副身子,但眼下確實如此,那便只能是他在入府之前熬壞了身子。」
蕭景容卻道:「他……之前雖在別處做雜役,辛苦也辛苦些,卻也不至於如此……」
但男人卻說得十分不肯定。
御醫又道:「況且,身子不好是一回事,心中藏著事又是另一回事,一個人若是日日擔驚受怕,活得十分不自在,鐵打的身子也是熬不住的。」
「他怕什麼?」男人蹙眉,不解中也帶著幾分惱火,難不成是怕他?
御醫卻以為他是在問自已,便道:「怕死吧。」
然後又道:「聽聞之前府上有人下毒要暗殺這位公子,如此便能說通了……誒,殿下不要這種眼神,我們尋常人最是怕死了,與殿下這般忠勇之土不同,殿下出身尊貴,生來便享盡榮華富貴,吃穿不愁,無憂無慮,唯一所念便是國泰民安,但殿下啊,這世間多少人生來便如螻蟻,命如浮萍。」
「他們與殿下都不同,殿下活著能享受榮華富貴,死了亦能風光大葬,建了功勞便是名垂青史,無功無過也能高居廟堂,但尋常人呢……死了是一灘爛泥,活著也不過一條野狗,殿下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還要活著是吧?因為他們除了活著,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呀。」
御醫比蕭景容也大不了幾歲,說出來的話,卻不像一個沒經受過苦難的宮中御醫所說的,「殿下能建功立業,能叱吒沙場,但螻蟻們啊,只能活著,殿下坐在高頭大馬上,看著這世間亂成一灘爛泥,見著人吃人的場面,只會嘆一聲噁心,可殿下有沒有想過,若是被吃的那個人是你至親之人呢,若是你是那個被吃的人呢?或者,你是那個被迫嘴裡塞著至親血肉的人呢……」
他一番形容,把伺候的幾個下人都弄得幾欲作嘔。
這時,御醫便恢復了正形,說道:「如此,殿下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