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看他在長輩們面前嬉皮笑臉,身邊一旦沒有人,他就會變得特別安靜,有時候一整天都說不了一句話,像個死人一樣。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回一次國,每次回來整個人的狀態就會變得好一點,然後再慢慢變成一個死人,快死的時候再回國,回來又活過來了,他就這麼死去活來的。我有一次跟他說話,說他是個又老又舊的電器,插頭在國內,他一次次地回國就是充電去了,」秦嘉妮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許湄,小聲問道,「他是回去找你的嗎?」
許湄:「不是,這六年我一次都沒見過他。」
秦嘉妮想了想:「是不是他看見你了,你沒看見他?我知道了,他肯定是偷偷回去看你了!」
許湄腦子裡突然閃過那場北京的大雪,她站在宿舍陽台上,透過紛紛揚揚的雪花,看見樓下站著一個很像他的人,等她跑下樓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那是他嗎?
走廊的小窗戶吹來一陣燥熱的風,許湄突然感覺自己的頭有點昏沉,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喝了酒的緣故。
許湄準確地說出了那場大雪的日期,緊緊地抓了下秦嘉妮的胳膊,語氣有些急切地問道:「那幾天他回國了嗎?」
秦嘉妮沒那麼好的記性,拿出手機,翻了翻相冊,找到一張照片,看了看照片的拍攝時間:「對,那天他在國內。」
「我印象特別深刻,那次他從國外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了,也不出來吃飯,半夜一個人出去了,回家的時候滿身酒氣。我哥那人你知道的,情緒管理強大到令人髮指,從不失態,但那天他喝了好多酒,在衛生間吐得不成樣子,」秦嘉妮把手機上的照片遞給許湄看,「這是第二天中午我拍的他,因為他從來不睡懶覺,我拍下來好嘲笑他,誰讓他總是嘲笑我。」
許湄看了看,照片上是一間臥室,中間有一張床,刺眼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鋪在深藍色的被子上。
床上的人穿著一身黑色的睡衣,背對著人,看不見臉。
只能看見他的後腦勺,和蜷縮在被子裡的背影。
他的身體弓得厲害,許湄在醫院裡見過,那些疼痛到骨子裡的人都是這麼弓著的。
這是許湄第一次見到國外的林霧,他竟然是以這樣的姿態出現。
似乎這六年的光影全部凝結成了這麼一個痛苦的背影。
當初是他要走,他如願以償,她以為他會過得很好。
他從來沒對她說過,他過得不好,她以為只有她。
她曾經以為,北京的風吹不到英格蘭。
許湄聲音艱澀地開口:「他在國外這麼多年,沒交過女朋友嗎?」
「追他的人倒是不少,聰明的,漂亮的,不在少數,但他不怎麼理人,」秦嘉妮,「他每天忙著學業,忙著照顧我奶奶,還要忙著跑回國充電,哪有時間談戀愛,剩下的一點時間全盯著他個破手機看了。」
許湄:「破手機?」
秦嘉妮:「就是他以前用的那個銀白色的手機,你看見他手背上的傷了吧,那是有一次他放學回來晚了,在路上遇到搶劫的,被幾個劫匪傷到的。」
許湄皺了下眉:「劫匪圖錢財,為了防止節外生枝,一般不會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