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過病的婢子,」向高時答,「一個不治,一個躺在將軍榻邊用藥好了有了抗性,如今只她和請來的名醫在內伺候,我們一干護衛只守在院子外圍,負責看守巡護送些糧米藥材而已。」
「婢子都好了,」穀梁初盯著向高時的臉看,「將軍倒不見起色?」
向高時面色有些凝重,「下臣自然也詢問過。醫家說將軍依仗素來強健諱疾忌醫,以至於病氣太深入了肺腑……也賴他經年行伍之身,否則也無用藥的餘地了。」
「到底是什麼病?」穀梁初收回目光,眼睛落在自己手上。
「是種髒病。」向高時聲音極低,「臣下也是後來聽醫家說的……元人有一遠族,民風極為粗鄙,更兼常與牲畜混居,因此此患橫行。」
穀梁初皺起眉頭,「將軍怎麼會染上這種病?」
「自是有心之人為之。醫家說此病經血及津液傳播,行伍之人小傷小患從來不放在心上,年來雖無外戰,將軍練兵布陣卻從不假手於人,說不清什麼時候就著了那些處心積慮的霄小之道。這病起得又慢,等發起來再查還哪裡查得到頭?雖然如此王爺也不必太過擔心。」向高時說:「便是身上多有潰破之處,只要不接觸病人日常所用器具便不會太過危險,這也是我們府內沒有太多人員起病之故。不過千金之體不坐垂堂,王爺只在堂上歇歇便好,後院還是不要去了。聖上隆恩,臣下自會轉告將軍。」
「醫家是誰?」穀梁初又道,「哪裡請的?說了將軍何時可以痊癒嗎?」
「此位醫家乃是帳下一名軍醫之友,遊方之身,多於元蒙不毛之地行走,對這病症極為熟悉,只言此病極為纏人,未敢斷言何時可以藥愈。可憐將軍赳赳之姿,幾月之內便見悴損,臣下數次親見,神傷之至。因此今日無論如何不肯放少將軍進去探視,不怕一萬隻怕萬一,父子二人久未相見,如若忘情……得不償失。」向高時有問有答,順帶解釋了剛才耽擱接駕之事。
穀梁初掃了一眼面色有點兒發白的弓捷遠,又望望始終蹙眉掩鼻的呂宦官,又點點頭,「既是不毛之地的疑難雜症,太醫們想也無策,倒也不必奏請聖上派遣了。然則今日孤王既代父皇親臨探病,豈能坐坐便走?茶總要吃上兩盞的。」
「王爺……」呂宦官不由開口。
「孤倒忘了,」穀梁初立刻又道,「呂公公身子不好。白先生先扶呂公公去車駕上歇歇,孤王略坐一坐便來。」
「王爺,小奴……」呂宦官連忙又道。
「去吧!」穀梁初溫聲,但卻不由分說地道。
呂宦官見狀不敢再說,但也不願就走,只給白思太扶住了肘彎催促了兩遍,「公公請!腳下慢些。」
呂宦官只好跟著他往將軍府外面走去。
穀梁初坐在原處,望著呂宦官和白思太走了,伸手摸了摸早奉在身邊的茶盞,不喝,只把玩著,嘴裡仍舊輕輕地道;「將軍這番苦心……弓挽,你竟在病舍之前悖逆父意,與好心勸阻的向將軍動武嗎?」
弓捷遠面色沉凝,「下臣魯莽。」
「魯莽?」穀梁初終於笑了一下,這是他府門內外這半晌兒工夫里唯一的笑容,其中卻並無幾分真正笑意,「從前北王府不干地方軍政,咱們見得不多。不過孤王雖然一直是個不管事兒的王子,卻也沒少聽見少將軍的名頭,端的是如雷貫耳其鋒難攖,怎能只用魯莽二字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