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遠伸手去捏他的鼻子,「莫學你父王到處都是眼線那套。」
穀梁瞻咯咯笑了起來,「我們這樣的人沒有行動自由,不想當活瞎子給人哄騙,還有什麼別的辦法?」
弓捷遠初次聽到這般解釋,竟有些許入心,不由怔了一怔。
倘若是穀梁初這樣說,弓捷遠會毫不猶豫地歸為強詞奪理,可是換了十歲的穀梁瞻來講,就不能不激他的思考。
沒有辦法拒絕的身份地位,如同懷璧其罪,千方百計強大也許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倘若自己也沒辦法保護生母不被戕害,倘若自己幼時也得縮在沒有炭火的屋裡苦熬冬日,一定不會狠辣多思?
自小靠著父親胸膛長大的自己,可能沒有資格評判困在深宅里的人吧?
他是雛鷹,即便弱小也在天空飛翔,穀梁初和穀梁瞻卻都是池龍,他們沒有天空,得和穀梁立一樣,剝皮掉鱗地撲騰出去才能傲視天下,否則只有溺死塘中,這是皇家子孫的宿命。
虎豹身為虎豹,到底有沒有錯?
弓捷遠突然糊塗起來。
生而不同,自己到底有沒有資格指摘別人?
「點心好吃。」穀梁瞻看出他在發呆,卻不追問原由,只是岔了話題。
「你怎知道是我帶的?」弓捷遠回過神去問他。
「不是你的,父王做甚專門送我一盒點心?分明給我配的廚子就很擅長面點。況且你這點心雖然巧思獨具樣式特別,卻不像是很手熟的人做的,分明就是家裡貴眷的心意。」穀梁瞻分析得頭頭是道。
「你也太精了些,」弓捷遠又褒又貶地說,「哪裡像個世子?簡直就是跑市井混江湖的小賊。既這麼說就是不夠好吃,快還給我,我還不捨得吃。」
穀梁瞻又咯咯笑,「誰說不好吃了?就是這種專門做的才好吃呢!你也摳門,送了人的東西還想討要回去,我得留著喝茶,卻別指望。」
「不熟悉時還當你是幼年君子,熟了可露餡了,也是一肚子鬼道心眼兒。」弓捷遠撇了撇嘴。
「也?」穀梁瞻又逗他道,「不『也』的是誰?我父王嗎?你是不是又被他給賺了,鬥不過大人就來欺負我個小孩兒?」
弓捷遠做勢生氣,「世子看看自己,可有半分小孩兒樣子?我又蠢笨,身份又低,可真不敢多同你們這樣貴人交往。今兒初一,且請個安,這就走了!」
穀梁瞻上前把他抱住,「急著走就說急著走,倒扣我個罪名。你走去哪兒?不過是回父王那裡。」
弓捷遠假裝甩他,「反正都鬥不過,輸給大人總比輸給你個小孩兒有面子些。」
「那我讓你贏吧!」穀梁瞻仍抱著他,好言商量起來,「你不愛聽什麼直接說不愛聽,我不講了就是。」
給這孩子纏得心軟,弓捷遠不裝怒了,伸手推他坐好,「你是世子,怎可輕易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