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太后嘆息一下,「若喚皇祖母,這裡並無此人,可你一聲聲的祖母……罷了,外面寒冷,進來說話吧!」
楊新聞言趕緊過來推開殿門,穀梁初起身望入正殿,只見滿壁神祇下面坐著一位灰袍老婦,頭髮雖已花白,背脊仍舊很直。
邁步走進殿去,穀梁初轉到太后身前跪著,此時不說見禮之語,仍喚一聲,「祖母!」
太后拈著槌兒,端坐望來,又嘆息道,「哀家也未怪你。」
穀梁初抬眼望住太后,不說話了。
跟著他的弓捷遠也悄悄抬起了頭,去看這個遲暮的女人。
反而是太后微垂了眼,目光仍舊落在面前木魚之上,「你為人子,以父為瞻,也沒有錯。」
穀梁初這才開口說道,「祖母慈恤。」
太后又嘆一聲,「什麼皇后太后,不過就是個母親和奶奶罷了。從前開武皇帝最愛你皇伯父,悉心教導交付家國,哀家卻是偏疼你父皇的,總惜他年幼多遭時亂,於襁褓中便得跟著父母顛沛流離,只十幾歲就要領軍打仗,屢屢陷於亂兵之中,後來還要遠離京城就藩順天,年少之身頂著我大祁北防重任,奔忙辛苦,不得守著爹娘,做母親的如何不惜不憐……可他欺兄篡位,罔顧同胞之情殺進皇城,哀家……哀家……」
穀梁初見她說不下去,生怕慟傷鳳體,連忙伸手去扶。
太后克制半晌兒,緩緩擺手,「不妨。已恁久了,哀家也看淡了。皇家兄弟,這也是命。」
穀梁初收回雙手,沉默不言。
太后抬目看了他一會兒,竟而笑了,「從前哀家孫兒實多,你又深得老太后的喜愛,只要進宮便得先去老太后宮裡盡孝道去,並無甚多機會親昵,再想疼惜喜歡又隨你父親就藩了,如今看著倒是……倒是個很有風采的孩子。人長成了,形貌很似你的父親,言辭又知柔和。」
「祖母若不計較孫兒殺闖南京之事,」穀梁初語速緩慢,「今後咱們祖孫很有相依之時,初兒也無生母,老太后也仙去了,以後心裡只有太后和父皇。如今雖只初兒和厚弟暫有能力孝順祖母,大事小事不吝直說,孫等必然辦好。」
太后搖了搖頭,「你倒可來,並不必勤,時間隔得久了過來望望生死便好,回去報你父皇知道,也好彼此安生。寧王且便罷了,他知哀家是個無用的人,此次為了完成父命將哀家接到燕京來,言辭之間全是威脅逼迫,並無祖孫情意,但能不見還是不見的好。」
穀梁初對這番話似在預料之中,無甚明顯反應。
弓捷遠倒是大為驚詫,暗道這個寧王竟然更陰狠些,對他嫡親祖母也不恭敬?卻不知是如何把人逼迫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