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並不管那些。」穀梁立道,「本朝如若能出李杜白蘇之人自是佳話,然則擅歌者不擅治國,寫得好賴不是為官之資,卻沒時間放在朝上玩味,時大人專門說起這個所為何來?」
「回稟皇上,」時樽始終躬身垂首,誰也看不太清他的神情,「擅歌者不擅治國是真的,但這些歌卻很容易蠱惑人心,尚川這首《詠麥》實藏反意,絕對不可姑息。」
此言一出殿內重臣盡皆暗驚,心道詩文獲罪古來尋常,開武建殊兩朝卻無先河,竟要起在這兒嗎?
穀梁立的反應卻很平淡,「哦?一首詠物詩也存反意?他是如何寫的?」
「稻粱未可飯,糟糠亦足戀,倘隨平生願,何須帶笑看?」時樽殿上復誦一遍。
穀梁初聽完咂摸咂摸,微微蹙了眉頭,「實無才華,朕若是尚川,詠出這幾句來卻不好意思落在紙上,怎麼還給流傳開了?倒叫時大人知道?」
「他曾在雲樓親自頌過此詩,當時伺候他的幾個粉頭哄著說好,店家特地拿了筆墨給他寫下來了,為臣現有物證在手。」時樽說道。
「哦!」穀梁立點一點頭,似有讚許之意,「時大人委實細心。」
「戶部乃是國之血府,」時樽頗為大義凜然,「臣為皇上分憂,為百姓督政,敢不盡力?因知尚川素有流連花樓之癖,特意細心查訪,故有所得。」
「好!」穀梁立頷首,「勤勉!尚川!」
尚川一直聽著,此時方道,「臣在。」
「你可知罪?」穀梁立聲音威嚴,卻聽不出喜怒。
「臣知罪。」尚川答說。
聽他回得痛快,許正不由瞄瞄身旁的匡鑄,發現周閣珍也在瞄人,立刻收回了眼。
「你膽倒肥!」穀梁立冷笑一下,「自己說說,知的是什麼罪?」
「臣有詩理不通妄自賣弄之罪。」尚川回道。
「嗯,這話是真的。」穀梁立又點頭,「這詩作得實在不通,怎麼你飽飯吃膩了想吃糠麩不成?詠麥便說詠麥,卻關稻粱什麼事情?可是撐著了嗎?」
尚川還沒吭聲,時樽又道,「皇上莫被此人糊弄過去,這詩哪只不通?非但首句就未避諱皇姓,甚至含沙射影,隱晦地說自己這碗官飯不好,不如去吃糟糠,這也就罷了,皇上需好問問他,擢了京官如何不足?要隨什麼願呢?最後一句的『何須帶笑看』分明截自『何須君王帶笑』一句,他這般輕視皇上,就是不臣之心。」
「唔!」穀梁立似覺有理,「尚川,你怎麼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