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勤繼續笑道,「祖父說得甚是。孫兒只恐給人留下奸猾印象。」
「純良不在此節,」匡鑄語氣緩和起來,「那都是聰明人,能不明白?罷了,不喝也喝了,講多了沒用。你只說說席間情形。」
「朔王爺對弓挽甚好,」匡勤回話,「孫兒瞧著,竟很體貼入微。」
匡鑄立刻便皺眉頭,「你是什麼意思?」
「也或者是孫兒想得多了,」匡勤欲給自己留條後路,「怎麼覺得這二人的關係非比尋常,親近得不像王主與下官那麼簡單呢?也非只我如此,許光和劉躍也定揣了猜測,多有不自然處,唯有馮錦笑語晏晏風輕雲淡。」
匡鑄聽了沒有說話,垂眼盯著茶桌的台面,一雙花白濃眉久久不展。
「祖父!」匡勤不由輕輕喚他。
匡鑄這才抬眼看看孫子,「哦,人老了愛想從前,一下就跑神兒了。」
「祖父想起了什麼?」匡勤自然就問。
「想起了弓挽的父親。」匡鑄輕嘆口氣,「掣穹與你父親一般年紀,人卻極其驍勇,大祁若無他的功勞,哪有這片河山?開武皇帝在的那些年間,祖父與他多有交手之處,心裡甚為愛重他的將才。可他按著十二萬軍不擁北王,自然深為今上所忌,祖父為謀大局不曾援手,以至他膠東權落,唯一的兒子也質在京中。勤兒,你未曾經歷過足纏鐐銬的滋味兒,不會解得那孩子心裡的感受。我在宮裡遇過他兩次,次次都見他垂首低眉,一副膽怯謹慎,人看起來又極單薄,真是好生心痛。不知他那能幹的爹爹在邊防上要怎麼思念兒子。勤兒啊,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祖父卻很知道,為人父母者,最難過的,其實是兒女關啊!」
匡勤見祖父動了情,連忙寬慰,「既然如此,朔王爺厚待於他,便是好事。」
匡鑄嗔怪地道,「這孩子怎麼還想糊弄祖父?難道我是生來的老東西,不曾年輕過嗎?你剛才的話,我沒聽懂什麼意思?」
匡勤有些不好意思,「孫兒也只是猜測而已。」
「朔王這人很難琢磨,」匡鑄思索一陣方道,「按講不該是容人猜測的性子,或者是故意混淆視聽也不好說,總之希望他沒難為那個孩子。」
「咱們也幫不上弓家什麼忙!」匡勤就說。
匡鑄又不認可,「你還是太年輕,不知道什麼叫做一時一變,如今看著確實沒使力處,但卻未必永遠都沒辦法。有意援手,且多留心便是。」
匡勤應得痛快,「祖父放心。孫兒不管察覺什麼,立刻家來與您商量。」
「還有馮錦。」匡鑄又囑咐他,「他既然肯結交你,你就莫放過他,時時刻刻多琢磨些。勤兒,朝堂不是宮檐玉階,而是這般臣貴構建成的。你想立得穩走得遠,就得知己知彼,誰也不能掉以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