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梁立嗯了一聲,又用眼睛掃掃周閣珍,「周大人說呢?」
周閣珍的面色有一點兒白,「皇上聖明。」
匡瀚接旨之後入宮謝恩,回家之後立刻打點行裝,半點兒沒有拖延,翌日就出了京。
這天起早就落了雨,淅淅瀝瀝地淋了整天,溫度果然下降不少。
弓捷遠雖然不是傷春悲秋的性子,也給這雨濕了情緒,起來就坐在書房的窗邊胡思亂想。
穀梁初怕他著涼,特地讓弓石給他挑件厚些的褻衣穿上,「有俗說地干魂不回,清明是該下雨的。」
弓捷遠知道需得陪他進宮祭奠,因問,「開武皇帝的棺槨建在南京,你家怎麼掃墓壓錢?」
「禮部和宗人府會立先祖牌位,你能看到馮錦和白思太。」穀梁初知道他不愛去。
弓捷遠不由有些感慨,「侯爺自己沒爹沒媽,還得先管你家的事?」
「皇事為公,」穀梁初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先公後私,好在用時不會太長,午前必會完事。但他父母墳塋也必在南,不能親至,但有思淚也只能望風而撒。」
「人都去了,」弓捷遠倒不在乎這個,「葬得遠近都沒什麼,若是有靈,自可隨風而至來望懸掛,若是無靈,守在墓前也不過如同站在人去樓空的荒房子前,有什麼意義?蘇軾說『是處青山可埋骨』,處處皆為是處。」
穀梁初聽他一直悒悒不樂,因而問道,「捷遠是想娘親了嗎?她埋在哪兒?」
「她走的時候我還不大懂事,」弓捷遠回答說,「所以也不大想。倒是爹,每到清明都要站到城牆上去發呆,晴了負手緩步,下雨就打油傘,什麼時候立得夠了什麼時候回來。娘病故的時候爹正在威海衛巡防,就勢把她埋在威海衛的山林里了。後來建州兵重,遼東軍防壓力增大,父親就總在遼東鎮住著,也沒特地去那兒掃過墓。今年……那裡都歸韓總兵管了,就更不會去了。」
穀梁初慢慢喝著熱粥,沒有說話。
弓捷遠怕耽誤他出門,也坐過去用早點,沒所謂道,「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穀梁初面無表情地把粥喝光,「孤,你,還有瞻兒都是沒娘的人,也都知道傷感無用,該做的形式仍需去做。」
弓捷遠也把粥給喝光,然後同他乘了馬車,往宮裡去。
祭奠的禮節果然不算甚繁,完畢之後,穀梁立特地對穀梁初說,「皇后宮裡備了飯食,你也一同用吧!」
穀梁初躬身稟告,「啟稟父皇,兒臣已經提前告知了楊新,今日午間要去德壽園用飯。」
穀梁立聞言稍頓一下,而後讚許地道,「你倒有心,那便去吧!別忘了問問你皇祖母有沒有什麼缺少,多陪她說一會兒話。」
穀梁初利索應了,領著弓捷遠辭宮出來。
「你是不願意與寧王一處用飯麼?」上了車,弓捷遠問。
穀梁初攥起他的雙手暖著,「反正得陪長輩,孤更願意選擇祖母。瞧你心裡也定了婕柔的事,需得去同太后說了。」
弓捷遠有些詫異,「同太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