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尚川仍道,「此事不能久懸……」
「朕說了想想!」穀梁立暴躁起來,「散朝吧!」
弓捷遠沉吟了一路,回到工部才問宋棲,「今日朝上所論之事,大人到底怎麼想的?」
「你竟用心。」宋棲當面誇他,「站那麼遠還能聽清朝上爭論。我也沒說假話,確實覺得都有道理。堂堂的大祁,要賣國藏自然有失體面,也不利於管理經濟,可是尚川管著個沒錢的戶部,人人都沖他伸手,急也該當。只說這修黃河,總不能都指望地方自掏腰包,那是決計修不好的。我也想不了太多,只這堰壩之事耽擱不得,否則便是生靈塗炭之罪。」
「皇上拖一日,下面就得等一日,」弓捷遠說,「動彈不了怎麼打算都是白費。」
「他也著急。」宋棲是好臣子,肯替當家人想,「官員們只管主張,拍板的是他,昏庸或者聖明的壓力都在他的身上。」
「這不就是皇帝應該承擔的嗎?」弓捷遠的表達相當直接。
宋棲看看四周,但見跟前無人方才斥道,「你這性子倒像了我,只愛口無遮攔。皇上固然應該承擔,臣子明說出來就是不敬。尚川夠逼人了,個個都無愛君之心,還怪皇上生氣?」
弓捷遠心道他愛氣不氣,只把事情辦好了就是,誰讓要搶這個位置坐呢?
「孫霄為何湊熱鬧哩?」宋棲也有一點兒疑惑,「自我入京還是頭一次聽他說話。這人官階不小,說話的時機並不恰當,卻是什麼意圖?」
弓捷遠沒有吭聲。
朝堂風雲里隱著個朔親王穀梁初,到底有多少人能察覺到?
穀梁立焦躁不堪地坐在御書房裡,兩腿分到皇袍之外,腦袋向下扎著,幾乎貼到膝蓋。
倪彬知道這是煩狠了,悄然立了一會兒,端碗溫茶送到他的身邊,小心翼翼地說,「皇上,你該口渴了吧?」
穀梁初長吐一口悶氣,揚起頭來,伸手接住倪彬的茶,訴苦而又慍怒地說,「倘我北王一脈全無性命之憂,做這勞什子皇帝幹什麼?滿朝文武全都陰陽怪氣各藏鬼思,全都該殺。」
倪彬不敢深勸,只輕聲道,「皇上切莫氣壞了自己身子。」
穀梁初又吐會兒氣方才緩緩地道,「也就剩你還肯在意朕的身子,這些東西,換了誰當皇帝都是臣子,有氣節的沒兩個,難為人的招數卻不用現學。一個逼著朕賣國藏,丁點兒都不容空,還沒議完,另外一個就緊忙地說要查各地軍費,安心揭掉朕的底子。公公說,應該怎麼辦好?」
「自然不能容他們如願。」倪彬立刻回道,「要說對策麼,老奴卻沒那個才能。皇上既然信不過這些人,不妨就同皇后參詳參詳?娘娘乃是公侯之女,甚有見識,又最心疼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