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承顯已經睡成頭豬,猛然灌入的夜風將他衣衫都吹起來,卻沒半點兒察覺。
弓捷遠蹲在根本不該蹲得住人的轎柱上面,冷冷盯這混帳一眼,把割皮革的利刃舉到眼前看看,而後向下擲入,唰地插進馮繼顯的咽喉。
終於察覺到情形不對追出來的郭全恰好看見這幕,愕然頓在弓捷遠的身後。
一蓬鮮血猛然噴出,馮承顯只來得及咯咯兩聲就斷了氣。
車子雖是迎著風跑,那股血腥味也過濃烈,趕車的人覺得不對,下意識地扭頭查看,青幽幽的長刃軟刀已經卷到了眼前,趕車人叫都不急,身體就如布袋一般跌下了車,一邊濺著血液一邊在道路上翻滾。
馬車還在往前奔跑。
弓捷遠輕飄飄地從車頂掠下身來,左右望望,看見郭全的時候臉色絲毫未變,緩緩收好臨風。
夜寂如死。
穀梁立有些無奈地看著跪在面前的湯強,責備之意也不甚重,「你可辦的好差事!」
湯強額上涌了層汗,「皇上,此事絕非朔王所為!」
「只能說不是他親為!」穀梁立幽幽地道,「朕的兒子朕自己知道,絕不會沉得住氣,也不會這麼沉不住氣!只是他手下的人也太多了些,不是個個都能管束住的。罷了,馮家兒孫自己行為不檢點,平日不做什麼好事,死也就死了,讓刑部和京兆尹查查,給他們個交代就是!只這京城的安防也實不堪,兵馬司都是幹什麼吃的?到底多久巡一遍街?非得等著人死了才能知道。你且去吧,朕再找來問問……」
這就是不預備怪罪人的意思了。
湯強卻不敢走,「皇上,此事恐怕還是因為瞻世子中毒而起,寧王府那邊,要不要加點兒人手?」
回頭皇子死了,可真非同小可。
「你有多少人手?」一大早上就得處理橫屍血案,穀梁立難掩神色間的煩躁,「不能為了他們輕了皇宮之防,什麼才最重要?且先莫管這個事兒了,把盯初兒那些人手也調回來,集中力氣護衛宮城,剩下的事朕自有定奪!」
湯強依言退下,出殿門時竟然鬆了口氣,暗想我得養多少只鷹才能管得住你家裡這兩條小潑龍啊?說是小呢,也只歲數年輕,身軀體貌已不得了。
慶幸之後不免又替主子發愁——生了外患還可全力清繳,臣子不臣也可狠辣誅之,自己生下的蛋,又不圓溜又不省心,都想要把對方磕碎,卻怎麼辦?
倪彬走到穀梁立的身邊提醒他道,「皇上,國舅爺還在外面跪著,一早上了……」
穀梁立皺眉哼道,「讓他再跪一會兒!朕很懶得看他哭喊,且耗一耗乾嚎的力氣再說!當日進南京時他就這麼跪在朕的馬前痛哭,瞧著可憐可憫,背地裡不干好事也不肯存半點兒好心思!瞻兒就不是他們馮氏的指望嗎?若非太壞,老天爺也不急著收他那個破兒子的命!隨便下毒,還想沒事兒?不知道在家裡躲災,非要四處晃蕩,豈非找死?半點也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