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曾生於微末,又不曾心無掛礙,而是寒霄閣里冷大的人,動一動就是雪索冰枷,他的眼前只有瓊樓玉宇,只有高處不勝寒,怎麼能逼著他跟弓家父子一般想法呢?
況且自己又為他做了何事?拂去了霜?推開了雪?砸碎了堅冰擋掉了刀劍嗎?
什麼都不曾,只要他變,只要他從九重天裡看清紅塵中的螻蟻,因為愛了自己,這是什麼好情誼啊?分明就是逼迫,就是傾軋,就是與別人合起伙來難為他。
弓捷遠定定地瞪住馮府地面,臉上的平靜緩緩碎出了紋路。
「昔日鄒忌,」馮錦不知他的心境,還繼續說,「因其地位和相貌得妻之私得妾之畏,得友之求得人之敬。王兄更是俊美英雄,身份遠貴鄒忌,必不缺少畏、求,乃至尊敬,所想所盼,必然與你與我一樣,不過是個『私』字。捷遠,咱們愛人,誰不貪份偏袒,誰不希圖一份不問緣由道理的支持呢?你想一想自己,再來想想這話,看我說得可有道理?而這偏袒,除了摯愛還能指望哪個?所謂真心,所謂深情,只要彼此解得,便是最難求了!」
弓捷遠的瞳仁大得異乎尋常,「侯爺,你怎不早說呢?」
馮錦自然有一些詫,「也是偶有所感,需要時機……捷遠什麼意思?如何嫌晚,卻是誤了什麼?」
弓捷遠回答不出,只是慢慢站起了身,「多謝侯爺提點!捷遠需得整理行裝,侯爺也必還有應該安排準備的事,便告辭了!明早城門之外仍能見到,後面隨緣,情誼總在心裡裝著,方才囑咐的話,也在捷遠心裡。」
「啊!」馮錦似沒料到他這樣急,稍顯愣怔,「那好!馮季……」
公孫優走進屋來,躬身請道,「侯爺,就讓小的送送參將!」
馮錦又稍色變,語氣卻未異常,「也好!居良兄仔細送送捷遠,莫再讓雨淋著。」
侯府不大不小,正堂到街大約一二百米,弓捷遠沒走多遠就頓住腳,看看替自己擎傘的公孫優,「我的跟隨就在前面。舅爺特地相送,必有話講,當著人面多有顧忌,就選這裡,可好不好?」
他的聲音難得溫柔,不但沒這樣對待過公孫優,弓石弓秩若是聽見,怕也訝少爺變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