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梁立已經筋疲力盡,歪在榻上瞪眼睛聽,良久方才苦笑一下,「他倒敢提南京。」
「皇上。」湯強只好傾力解勸,「自古無仇不成父子,家家都一樣的。朔王爺有本事,哪會沒性子呢?他這是……這是養久了人,實在捨不得那個弓挽……少年家的總是這樣,免不得……管多生氣,還是子嗣重要,皇上就寬縱些,王爺慢慢會知愧的……千萬不能暴炭焚硝兩下齊炸,那般損失……為個弓挽,很不值當……」
穀梁立緩緩呼了口氣,語氣變得悲涼起來,「湯強,朕這般起早貪黑地殫精竭慮,圖什麼呢?千秋萬代?你看看……」
湯強繼續勸他,「倔子未必不孝,皇上別忙傷懷,朔王畢竟姓穀梁的,身上流著皇上的血呢!他非得要寵住個把人,也是尊貴氣息,皇上就當疼孩兒麼!」
都指揮使要比倪彬腦子簡單。
換了老公公不會這樣勸說。
朔王要寵的人在與寧王抗衡,當爹的,疼誰不疼誰呢?還在朝堂上面使腦筋耍聰明,把誰都當傻子,好放過嗎?
穀梁立沉吟良久,「可那弓挽到底不是嬌妻美妾,只是沒個消停,不能總留著他。罷了,朕先去看看倪公公,今日的事且捂嚴實,不准外面的人知道。後面再怎麼做,容朕思忖思忖再定。」
風停波緩,穀梁初見到弓捷遠時從容而又淡定,心裡也急起來——刀都拽出來了卻沒繼續降罪,也沒有露幽禁看管的意思,皇上必在緊鑼密鼓地安排後招。
自己也必須得緊鑼密鼓地琢磨後路。
捷遠得走了。
只不能是南京。
穀梁初在南京也有一點力量,可那力量實在太微,擋不住許多張肥壯已久的血盆大口。
他的雄鷹得飛啊,不能落到一堆腥氣沖天的巨獸嘴邊。
第221章 情難捨別因得長
似是經意也似不經意地走到朔王府街,弓捷遠立住了身,情緒複雜地望著那扇朱門,想起當初質入這裡的時候,雖很憤懣,心裡也含許多悲涼和哀愁。
並沒多久,竟如隔世一般。
「今晚歇在這兒吧!」穀梁初說。
弓捷遠搖了搖頭。
不能見穀梁瞻了,曾對他說定會毫不猶豫,如今這些遲疑,不能讓他知道。
總是不准小孩子家流眼淚,自己不比小孩子強。
「你住在哪兒身邊都要帶著世子,」弓捷遠囑咐地說,「有沒有作為是運數,安康才是最真的事。別總逼他讀書練武,也玩一玩。逮到養伯死磨住了,莫信故弄玄虛的話,只給世子多診診脈。我吃他的藥甚見起色,世子厚福,也能將養好的。」
穀梁初沒有說話。
弓捷遠就瞅瞅他,「聽見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