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皇后垂頭不語,只是無聲地哭。
穀梁立繼續添著冥錢,聲音放柔下來,「想想還能去哪兒?遼東和北疆都打著呢!留在薊膠,他若再生事端,還怎麼恕?為了一個糊塗東西,要朕反覆地廢國家法度?你是體貼的人,莫再相逼,以後只把瞻兒當指望吧!初兒……朔王答應過朕,會把瞻兒當成嫡子,永遠擺在簡兒之前。嫡親祖母貴為皇后,那是誰也比不得的尊崇,莫要賭氣不珍惜著,早早給人騰空。」
馮皇后抽噎得不行,但卻不敢再說,非常艱難地點了點頭。
「這裡不合女子過來。」穀梁立更柔聲道,「管祭祀的地方,也礙你的身子,便回去吧!」
馮皇后緩緩立起,再次望望丈夫,聲音哽咽地說,「皇上,臣妾此生能為天子之妻,弱質纖軀貴為皇后,實在是太沉重的榮華,難承擔的。下一輩子不想為妻為母,也不想再做人了。實在太苦……為了瞻兒,不,說到底還是為了高兒,臣妾會咬牙捱,可今也要求個旨意,哪日死了,皇上莫把臣妾埋入皇陵,臣妾並不想見公婆和高兒,不想去輪迴了……要全皇家禮制就裝一套新衣冠吧,也不要用臣妾穿過的衣裳,不要寫臣妾的名字,臣妾……為妻懇求您的恩賞,可行不行?」
穀梁立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髮妻,看了良久才點頭說,「朕若壽長於你,便送梓宮入海,無名無姓無牽無掛,再也不做誰家女兒誰的妻子,也不做誰娘親,可好不好?」
馮皇后滿臉是淚的笑跪下去,「皇上畢竟顧念夫妻情分,臣妾叩謝!」
「你去吧!」穀梁立面無表情地說,「那是以後的事,眼前的關總需過去。」
馮皇后利落站起,轉身就走。
「嘉娘!」眼看著人即將奔出殿門,穀梁立又再開口喚她。
馮皇后回身來望。
「馮家……」穀梁立緩緩地說,「不能保全了!」
馮皇后又再笑了起來,「皇上怎麼忘了?嘉娘自從做了皇上妻子,進了穀梁家的大門,就沒父兄,只有君臣的了。皇上若未掌管龍庭,馮家又管嘉娘死活不管?母親不在已久,馮家並沒在意嘉娘的人,今生情分,早就盡了。」
穀梁立再沒說話,無聲地望著馮皇后走出祭殿,直到徹底望不見了,才對旁邊的倪彬說,「許多事情暫且不能做交代的,公公幫朕記著,待到大限將來之際提醒著些,也教子孫別拘束朕……」
倪彬未等聽完便跪下去,低聲哭了起來,「皇上切莫如此灰心,更莫要剜老奴的心,老奴之限必在皇上之前,如何能當這般囑咐的啊?」
穀梁初對著書案上的素紙,想要寫幾個字,不知寫什麼好,正沉吟間,谷矯樂呵呵地撲進屋來,「王爺,大喜。」
穀梁初手中的筆啪嗒掉在紙上,「何事?」
「伴飛生了小馬駒兒了!」谷矯滿臉笑意地道,「莊裡派人送來了信兒,說是很強壯的小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