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請說。」馮皇后道。
「初兒片刻之前到京,言你手上存有解毒良藥,忙著請借。因為事急,朕便幫他過來問問。」穀梁立說。
馮皇后鳳目頓圓,「他要起醒?為誰而討?」
穀梁立聞言也露一點兒詫異,「朕還道他譫語,你倒當真有嗎?」
馮皇后一言既出悔之晚矣,臉色有些訕然,口中仍舊追問,「朔王何故著急討要?皇上快解臣妾疑惑,誰中毒了?可是瞻兒?」
穀梁立搖頭,「瞻兒好好的。是那個弓挽,他中了東倭的燒毒,危在旦夕。」
馮皇后臉上的訝色緩緩消散了去,又咳兩下,而後輕輕笑了,「朔王還真不是尋常之輩,連臣妾的殿裡有什麼東西都一清二楚,這等精明未免可怖了些。」
如今朝中形式不同周黨在時,穀梁立對穀梁初的想法也不同於從前,聞言下意識地幫忙說話,「你們母子從前感情甚好,若非厚兒不夠老實,怎會彼此疏遠?想是以往親密時候無意之間說出來的。」
馮皇后更笑,「皇上真是慈父之心,嘉娘藏有神藥,連皇上都瞞得好好的,卻會無意之中告訴他嗎?」
穀梁立越發吃驚,「你這話是何意?不過丸藥,何至……」
「皇上,臣妾及笄之年便即辭父別母嫁入王府,始終都是深宮內的婦人,卻有什麼機緣得著令人覬覦的神藥,您倒不奇怪嗎?」馮皇后語音仍輕,笑容仍淺,卻露出來些詭異之意。
穀梁立不由瞪住髮妻,「竟還有何隱秘不成?朕聽你說。」
「這『起醒』啊!」馮皇后緩緩嘆了口氣,說話時的樣子又是唏噓又是悵然,「並非尋常醫家所贈,也非朴清的母家進獻來的,若能那麼好得,朔王何至著這個急?卻是皇上的莫逆之交,何辭先生贈臣妾的。」
這話一出,不僅穀梁立的臉色大變,陪在他身旁等伺候的倪彬也把臉色變了。
「你說什麼?」穀梁立身僵許久才能言語,「那藥是何辭給你的?這不可能。他又不懂醫理藥理。」
「臣妾為何要說謊呢?」馮皇后又嘆口氣,「『起醒』確實就是何辭先生送臣妾的。當年……臣妾為替高兒鋪路做了大孽,剛給那個侍妾灌了墮胎的藥,北軍便回來人,報說高兒歿了。臣妾頓無生志,披頭跣足瘋狂昏亂,一心求死,覺得唯有如此才能緩痛……是何辭先生救了臣妾,又領來了神醫,保住了尚在母腹的瞻兒……這孩子能活下來,都靠何辭先生不斷給他求藥,只是那時你們齟齬已深,何辭先生……心裡想必已經存了歸志,不過是皇上和臣妾都沒料到而已。後來他就給了『起醒』,說是那位神醫已至耄耋,活人活不了自己,因知難久所以贈予知己仙藥,以酬緣分。何先生還說『起醒』不是凡品,可以起沉疴醒死人。他道皇上終有殺闖南京之日,期間兇險難知,因而懇求臣妾好好收著這藥,以備不時之需。這也便是前次瞻兒危到那般地步臣妾也未拿出來的緣故。此藥只有一枚,十年已過,那位神醫必早仙逝,皇上真的要送朔王去救不相干的人嗎?」
穀梁立聽得滿面痛怔之色,全失常日威嚴之態,訥訥地道,「只有一枚?何辭讓你給朕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