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嘉娘的臉色如雪樣白,朔王早已露了崢嶸頭角,小視不得了。
此時再也不是從前,她賭不得。
「有商量時大家都顧忌些,善性惡性總有分寸,」穀梁初繼續幽幽地說,「可非實在逼得急了,昔日北王能以兩萬軍馬起兵奪了皇權,穀梁初又不貪這天下,只為心愛的人索幾個仇敵性命,成不得嗎?」
馮嘉娘顫著鳳臂抓住藥盒,「那個弓挽,又不是厚兒害的。」
穀梁初冷冷盯住她的眼睛,「娘娘害了也是一樣。禍連九族,寧王不是您的親兒子麼?」
威震朝堂的朔王爺和母儀天下的馮皇后四眼相峙,對視良久。
穀梁初緩緩伸出手去,掌心向上,虛虛而握,「弓挽病危,急不能等,穀梁初確實落在下風。可看一看這個棋盤,娘娘還有什么子嗎?瞻兒純孝,不但敬愛祖母,也很信賴父王,因此穀梁初已每每相讓,否則您的寧王爺真能走到嶺南去造反嗎?」
馮嘉娘嗖地立起了身,倒似沒有病了,「區區一丸『起醒』,本是皇上之物,他都捨得,本宮何必不給?再是神藥也只能救一次性命,本宮失了高兒,也護不住厚兒,早活夠了,貪太作甚?今就成全了你,正好讓皇上看看這個肖似他的朔親王爺如何忤逆犯上威逼皇后!來日時時看著活蹦亂跳的弓挽,想起何辭本也可以活到如今,你們這對都愛男寵的父子兩兩相對之時會是什麼滋味兒?啊哈哈哈,真是大報應啊!」
賈德徽雖然幫著馮皇后做了許多陰暗的事,此刻見她這副模樣,也起了些震悚之心。
呼啦一陣涼風從那殿前刮過,吹得外廂伺候全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穀梁立醉酒般地睡了大半夜,四更時分突然醒了,似乎做了什麼噩夢,瞪眼想了半天卻又想不起夢的內容,只有額頭滿滿都是豆珠般的汗水。
倪彬聽見聲音,輕輕摸到龍床旁邊,低聲詢問,「皇上可要用茶?」
穀梁立鎮定良久,方才嘆道,「公公怎還親自上夜?這麼不保養呢?」
倪彬聲音也沉下去,「皇上心情低郁,王爺又在前殿跪著,老奴如何歇得住啊?」
穀梁立聞言站起身體,朝前殿的方向望了一會兒,而後長長嘆了口氣,「罷了!天亮朕再去一趟坤寧宮,與他將藥討過來吧!」
倪彬聞言眼神連變,「可是……」
「藥是何辭留給朕的。」穀梁立聲音沉緩地道,「可它還能讓朕長生不老嗎?況且如今……朕已身為九五之尊,除了御駕親征哪有危殆之時?留著這好東西不救人命也是可惜。弓挽那小娃兒並不討朕喜歡,但是初兒的心尖肉,便如……朕對何辭。昔日遺憾,全在他們身上也好。」
倪彬聞言不由哽咽起來,「皇上這等慈父之心,老奴只心疼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