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投過來的視線,好似一道道帶刺的荊棘。
雲卿的目光一觸碰到,就躲開了。
可她的心,還是被牢牢纏繞住, 一刺一刺的疼。
被子下的手,無聲攥緊。
她知道,失望都是建立在希望的落空上,失望有多大, 曾經的希望就有多大。
他應該,很想要這個孩子吧。
明明還在她腹中賞未成形, 可他已然將它當作一個實實在在的小人,甚至用「殺」來詮釋她的想法。
殺,顯得太過沉重。
尤其是用在一個母親對自己孩子的行為上。
雲卿只覺的, 纏繞在心上的那道荊棘,收縮地越發得緊了,開始一鑽一鑽地疼。
身子開始不自覺地, 蜷縮著。
她怎麼捨得殺它呢,母子連心啊!
然而失憶在即,她自身尚且泥菩薩過江, 如何讓它跟著她一起遭罪?
若是沒有昨晚的事,念著他舊日的好, 她或許會相信,他會像對待胤礽一般好好待這個孩子。
可現如今, 她不能拿孩子的將來,去賭一個冷情帝王的真心啊!
還有那六歲的小奶糰子,昨晚竟是不惜以儲君之位來為她做擔保,她若就這麼生下這個孩子,豈不是越發愧對於他,愧對於前世的夫君……
「衛雲卿,朕不是在跟你商量,這是皇嗣,生與不生都由不得你。」
雲卿的久久沉默,與苦苦掙扎的神色,好似一把無形火焰,使得康熙帝心口那團情緒,燃燒到極致,再也控制不止地往外傾瀉。
然而經歷昨晚的事,他終究不願再傷到她。
康熙帝站起身,背對著她,箭袖裡的手攥得骨節泛白,又悄然鬆開。
他不乏沉重而緩慢地往外走去,直到在門口,才略有停頓。
「你肯定會怪朕,昨晚沒有信任你。」他一慣低沉雄渾的嗓音,此刻有些虛浮:「可是,你給過朕去相信你的底氣嗎?」
「衛雲卿,朕不知道你心裡裝著誰,但那人……定然不是朕。」
話畢,康熙帝自嘲地低笑一聲,抬腳離開。
……
自打那晚,雲卿一連三日都不曾再瞧見康熙帝。
明明這寧光殿,本是他的起居之處。
她不想這麼鳩占鵲巢,有意離開,卻被門口的小太監攔住,「小主喲,您就別為難奴才了。您若是走了,那就是把奴才的腦袋也給帶走了啊。」
奉書也勸她,「您要是走了,那就是奴婢伺候不周,這萬歲爺和宜嬪娘娘都不會放過奴婢的。」
「好,我不走了。」
小太監的面子不給,幾度在關鍵時候挺身而出、幫她作證的奉書,雲卿卻不能由著她遭罪。
她繼續坐回窗前,靜靜瞧著窗外,一出神就是大半晌。
耳邊總是會不經意迴響起康熙帝臨走時說的話,他說她心裡一直沒他。
一直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