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也說:「是啊,釣魚城本就是大周的人在守,他們閉城數年都未曾投降,不就是在等著我們去嗎?只要清理掉外圍的韃靼蠻子,我們就可以入城。」
林如昭確信了,連牙城釣魚城都還在韃靼的手裡,想來她不知為何夢到了九年前,見到了尚且只有十八歲的陸勁。
她作為一個知道未來發展的人,自然明白陸勁的戰術非常好,當時大周就是靠陸勁的戰術,以少勝多,取下釣魚城後,又連克三城,一舉收服第一個州池。
她以為按照陸勁那臉皮的厚度,應當對自己想出來的戰術很有信心,說一不二地就吩咐行軍,可是出乎意料的,陸勁聽到伏真和白先的讚許,眉頭仍舊緊鎖著,像是在遲疑。
伏全此時道:「虎師要繞過兩城守軍,一路奔襲至釣魚城,本就艱難,何況誰能保證在清理外圍的韃靼蠻子時,牙城不會收到消息把我們包餃子了?況且釣魚城困守六年,即便打下來了,又能給我們什麼補給呢?要奇襲就不能帶輜重,這批先行軍哪怕入了釣魚城,也照樣是被懸在刀尖上。幾位老將軍的反對不是沒有道理。」
伏真不滿:「哥哥,你怎麼胳膊肘往外拐?那你說,連頭堡怎麼打?那碉堡修得多結實,還有牙城送人力物力補給,你就算把整個錦端餵給它都不一定幹得下來。」
伏全道:「什麼叫胳膊肘往外拐?首輔挨家挨戶募集軍資,等的就是這一戰,這是首戰,只能贏不能輸,想得穩妥些不好嗎?」
伏真伏全兩兄弟吵得沒完,陸勁仿佛沒有聽到,目光沉沉地落在了釣魚城的小旗子上。
他似乎已有了決心,可始終沒有開口。這樣遲疑的陸勁就連身上的銀甲都失去了光輝,少年瘦削的肩膀好像都被飄進來的鉛灰色烏雲壓得沉甸甸的。
整整一個上午,牙帳內爭吵不休。
伏真伏全兩兄弟吵完後,換成了年逾四十的老將來勸陸勁。林如昭不熟悉武將,只知道這是附近的守城之將,因為皇帝反攻的命令現在待在錦端,和陸勁共商戰事。
說是共商,但林如昭也看出來了,大約是陸勁過去年輕,即使他目前也銜著少將軍一職,但那位老將只把陸勁當作一個前鋒郎尉,明知他有戰術,卻隻字不提,張開閉口就是要怎麼打連頭堡。
老將希望陸勁帶領虎師做先行軍,敢死隊。
這仿佛是虎師的宿命,因為它是大周磨出來的最鋒利的一把劍,因為它的前任統帥死在韃靼馬蹄下,因此它必須要延續這英雄的光輝,擔起衝鋒陷陣的表率。
林如昭焦急萬分,儘管這只是她的一個夢,她也不想陸勁死掉,而因為這是不受控制的夢,因此她更擔心陸勁會接受這個提議,於是她只能極力勸阻。
可是無論她說什麼,那些人似乎都聽不見,也感知不到她的存在,她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位老將不停地用家國大義去壓制陸勁,而陸勁竟然一直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很有耐心地把那些話都聽完了。
林如昭徒勞地在旁邊喊:「陸勁,你不會真的打算去走這個前鋒吧?你沒那麼蠢吧?伏真都說那裡易守難攻了,你應該知道你去了也只能當炮灰吧!」
她的嘴皮都快磨破了,如此不計前嫌,可陸勁還像個木頭一樣坐在那,林如昭有些灰心喪氣地想,陸勁不愧是陸勁,無論幾歲,總有辦法氣著她。